【原创小说】爱在江湖（连载）

引言：

时光老去了几多容颜，流年逝去了无数英雄。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两晋南北朝时期是最动荡最黑暗百姓最痛苦的时期，五胡十六国的连年征战，政权的建立与陨落跟舞台上的戏剧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就是这样的时势也造就了诸多的英雄。在那个风起云涌的伟大时代，鲜卑子、汉家儿、羌中杰、氐族雄、羯族豪、匈奴英，弯弓走马，飒爽俊逸，玄言味永，飞鸿荡天，真个是精彩绝伦，让人拍案叫绝。在这样一个使后人屏息凝神的伟大时代，出现了那么多英雄、豪杰、骚客、奸雄、懦夫、贤媛，他们共同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世间大戏。与台上之戏不同，台上戏是先离后合，世间戏却是先合后离，辛酸处处，血迹斑斑。
也正由于当时朝代更替频繁，再加上儒家思想的解禁，玄学的发展，各种学派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标新立异。当时的文人很注重个人情感地表达，以及抒发对政治的期望，所以文学流派五彩纷呈，个性张扬到极致，让人叹为观止。陶渊明、谢灵运、鲍照、范晔、嵇康、阮籍、蔡琰、陆机、陆云、左思、王羲之、王献之、顾恺之、锺繇、张衡等等名人雅士均出自那个年代。
《二十四史》之《宋书》中记载，晋朝时期，男色大盛，漂亮男子比美女更受男人欢迎，士大夫无不追逐这个时尚，男色风靡天下。到了南北朝时代，还有一个官员骄傲地宣称自己德行比一般人高尚，证据就是自己从没有跟男人上过床。阮籍还有一首《咏怀诗》里面赞颂了同性之间的爱情：“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此文不是历史，却是以那段历史为背景的一段杜撰的故事，内容也不是男同的，而是女同，笔者反历史而行之，只缘彼时男风盛行，不可能没有女性之间美丽的爱情，而且那是一个思想那样开放的时代。


第一章 杀手绝命


这是京城长安的傍晚，城门处站立着盔甲鲜明的士兵，几个士兵在盘问来往的行人，太阳要落了，来城里赶集的人要出城去。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百姓种点菜也不容易，往往是起大早摘了菜匆匆地肩挑手提进京城来换几个钱。
但是无论百姓的日子多么艰苦，还会有贵族士大夫公子哥过着奢侈***的生活。在“醉香居”酒楼，此刻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中有贩夫走卒、也有达官贵人，三三两两，按照各自的身份占据着桌子在喝酒畅谈。只有一个人比较例外，这人独占“醉香居”二楼的一个雅间，却未会客，此人很平常的江湖人士打扮，身材瘦削，相貌俊俏，眉宇间一抹英气，只是眼神却冷冰冰的，让人望而生畏。刚坐下就随口点了店里的四个招牌菜：八仙盘、怀抱鲤、御带虾仁、蟹粉狮子头，显然对“醉香居”的菜色了如指掌，“再来一坛状元红。”
那架势小二不敢怠慢，简单问了一句：“一坛？客官能喝得了吗？”
“叮”的一声，一小锭银子扔在桌面上，足有五六两。
有钱就好办，小二两眼放光，声音都比平常大了许多：“八仙盘怀抱鲤御带虾仁蟹粉狮子头再来一坛状元红喽——”心里却在想：那么瘦弱的身板，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喝得下那么多酒？这小客官长得这么俊俏，不知道是哪个大官的面首？不由得目光就多在那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路清风知道店小二的想法，多年的训练已经让她练成了从别人的表情及眼神中能判断出对方想法的本领，男装更适合她执行任务，她不屑理会店小二的想法。从记事起就是跟师傅学艺，她不但学会了师傅的各项本事，也锻炼了酒量，师傅没过世之前，一直是她陪师傅喝酒的。
师傅！
那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却有着无穷的智慧、世人无法匹敌的武功，他处事不惊、临危不乱，更无意于仕官，恬然的性格深切地影响着路清风。想起师傅，再平静的心都会微起波澜，那个人对自己跟亲生父亲一样。别想了，现在不适宜想这个事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路清风又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压下心中的一丝伤感，很快地调整了心态，只因为她是杀手，而且是杀手门四大顶尖杀手之一——“绝命”！


很少人知道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绝命”是个女子，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富有戏剧性，路清风是女子，路清风也是“绝命”，出道这几年来，她凭借高超的武功、无敌的追踪术、坚韧的耐心、巧妙的易容术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成为杀手门的顶梁柱。
这次她要执行的任务要比前几次复杂得多，但是她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来完成任务。
她冷静地观察着街道斜对面的院落，那就是她这次任务的目的地——大将军杨光的府邸。据路清风这些天收集的情报：杨光，三十岁，十四岁从军，从裨将做起，一直随军征战，却也未建奇功。四年前攻打燕国时崭露头角，竟然一发而不可收，屡战屡胜，及至官拜大将军，更是帅旗所指所向披靡，继而灭仇池氐族杨氏，后又攻取梁、益二州，令其他国家胆寒。因而有江湖传言，此人机遇巧合得到高人指点并赠送早已失传的兵法奇书《齐孙子》，所以才能在诸多征战中连连取胜。
路清风的任务就是取得兵书并击杀杨光。
击杀杨光不难，虽然将军府防卫森严，但是这杨光自恃有几分武艺，出入带的卫兵并不多，可以在他出门的路上杀掉他，即使再多的兵，路清风也不在乎。但是这兵书会藏在哪里呢？既然能让一个平凡无奇的杨光屡建战功，这样的兵书绝对非同凡响，而杨光也一定知道觊觎的人会很多，岂能不把它藏好。这本书会藏在哪里呢？半月来，路清风已经悄悄地搜遍了杨府，只有两个地方除外，一处是杨光与夫人的卧室，另一处是杨府的亲眷冷菁儿的卧室，因为这两处一直有人，丫鬟佣人来往不断，路清风不想打草惊蛇。
一阵马蹄声传来，路清风凝神看去，是杨光带着卫兵回府了。这个杨光每天回家的时间没有规律性，却有一样是不变的，即每天都从后门回府，似乎见不得人似的，其实路清风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打探已经明白原因。原来杨府后门进去不远就是冷菁儿的居处，杨光显然对这个亲眷大有企图，每天都去嘘寒问暖，然后才回自己的住处。

路清风看着杨光打马驰进杨府后门，想：这不是一般的兵书，杨光会经常用到，肯定还是藏在书房和卧室？书房自己已经搜过两次，一无所获，不知道有没有机关暗格什么的。卧室？要想办法搜一下那两处房子，可两个地方每天人来人往，怎么能进去呢，就算进去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仔细搜啊。

路清风一筹莫展，闷闷地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慢慢地踱步下楼，又看似随意地走过那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过一条小巷，确定没人跟踪她之后，才转上另一条主要街道，进入一家客栈。作为一名杀手，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路清风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十分谨慎。
路清风待小二沏了茶出去，便插上门，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心里却在盘算怎样能再搜杨府。
“当当当”敲门声让路清风一跃而起，正要发问，却听到店小二轻声叫道：“客官——”
“什么事？”路清风不悦。
“有人送了封信给客官。”
“给我？什么时候？”路清风打开门接过小二手里的信。
“就刚才。我给您沏茶下来，就有人让我把它送给您。”路清风随手赏了几个铜板打发了小二，重又插好门，反复端详着那封信，确认没什么机关后，小心翼翼地拆开。寥寥几个字：城东破庙要事。落款处是一只滴血的判官笔。路清风的头“嗡”的一下，她知道这是杀手门四大杀手之一“地煞”的标记，看来自己再怎么小心再怎么易容还是瞒不过他们。
既然是要事，路清风不能耽搁，在路上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事呢？但是她相信“地煞”，因为那是跟她同门学艺十几年的师兄。到得破庙果然见一瘦高的男人背向门口负手而立，似乎正在专心思索着什么，竟然没听见路清风的脚步声，路清风只能轻轻咳了一声，那人转过身来热切地说：“小师妹，你来啦，几个月不见你的轻功更进步了，我都没听到你来了。”“四师兄在想什么呢，那么专注？”路清风轻笑着问。“地煞”盯着路清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问：“小师妹，你是不是接了杨将军府的任务？”因为他知道杀手门的规矩，一个任务只交付一个人，别的杀手不能插手，除非是一个人不能单独完成的任务，才会由几个人执行，但是也会分派清楚各人做什么，绝不能逾越，也不能随意打听别的杀手的任务。所以“地煞”才有些犹豫，因为他已经越界了。路清风却没有想这么多，她点头承认：“四师兄怎么知道？”“我来长安三天了，前天晚上看见你去杨府了。”“地煞”有点尴尬地说。“四师兄跟踪我？”路清风淡淡地问。“地煞”更加尴尬道：“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你进了杨府，怕你危险，就跟进去，又怕妨碍你，就没跟太近。”路清风没做声心里却想，难怪那天一直觉得怪怪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是直觉又告诉她这双眼睛是无害的，后来她苦于无计搜杨光的书房时，却看到远处火光冲天，有人大喊：“走水啦，快救火啊——”然后就见杨光带了人匆匆的赶去救火了，路清风心想天助我也，然后老实不客气地把杨光的书房搜了个底朝天。现在想来应该是“地煞”在帮她。

路清风想到这里说道：“谢谢你，四师兄。”“地煞”一下子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路清风看到淡淡地笑了下，问：“四师兄来长安有任务？”“哦，没有，我是路过这里。小师妹，要不要我帮你？”“四师兄有任务就别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了。”“地煞”有点失望，不舍地道：“那我走了。”走了几步又转身说道：“晚上杨光要去‘春香阁’。”“恩，我知道了，四师兄，你也小心些。”

两人挥手告别，路清风在回客栈的路上，“地煞”的话仍然回荡在她的耳边，“春香阁”路清风当然不陌生，那是长安最大的青楼，路清风决定晚上去探一探。


夜渐渐深了，路清风换了一件冰蓝色绸衫，头戴方巾，方巾上镶着一颗耀眼的蓝宝石，手中折扇轻摇，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刚进“春香阁”，老鸨就迎上来：“哎哟，陆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姑娘们接客啦。”接着就过来几个姑娘，但是一见路清风的眼神，吓得站在那里不敢靠近。
“别随便拿人来搪塞我，我要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路清风冷冷地说。她俊俏的面相，冷酷的表情竟迷倒了周围几个姑娘，痴痴地看着“他”。
“哎呀陆公子，这些都是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老鸨的话没说完，路清风就用手拨开她，往楼上走去，“我找牡丹姑娘。”
“公子公子，牡丹姑娘有客人了，奴家再给您找个好姑娘。”老鸨追过来。
“有客人了？那玉兰姑娘是不是也有客人啦？”路清风站住，带着不信任的调侃语气冷冷地问：“你怕我给不起你钱？这点钱给刚才的姑娘买点粉。”抬手把一锭五十两的纹银扔在楼下的桌子上。
见到银子，还一出手就是五十两，老鸨的眼睛直放光，可是点了牡丹和玉兰的人她也惹不起，只好陪笑道：“陆公子您说哪儿的话，这两个姑娘真的有客人了……”
路清风打断她的话，“谁比本少爷面子还大？”
“是杨将军和齐大夫。公子您就高抬贵手，别难为奴家了。奴家马上给您找更好的姑娘。”边说边凑近路清风谄媚地道：“陆公子，我跟您说啊，我们这刚来个婉儿姑娘，还是个雏哦——”
“真的？那还不快点叫来，本少爷给她开苞。”路清风傲慢地说。
老鸨心里骂道：装什么装，还不是被人家官老爷的名字吓着了，咋不得瑟了，就你个富家公子怎么跟朝廷命官抗衡？嘴上却说：“可是公子，婉儿姑娘卖艺不卖身。”
“放屁，是嫌本少爷没钱？你开个价。”路清风佯装生气，语气更加冰冷。
“公子，奴家不是这个意思，这婉儿姑娘是真的卖艺不卖身，她是路过这里遇到难处才来这里求个存身之所。”
“好了好了，本少爷懒得与你啰嗦。”路清风假装不耐烦地摆摆手，“叫她出来，看她有什么才艺。”
“好好，奴家这就叫她来。”老鸨回头吩咐：“快叫婉儿姑娘来。”
路清风本来也不是来泡妞的，她只是想知道杨光点了谁，这样她才能判断出他在哪里，卖艺不卖身的婉儿对她更合适，就顺水推舟地进了婉儿的房间。

路清风对婉儿的房间的布置很满意，很清新的感觉，没有那么重的脂粉气。任务需要，她也经常出入烟花柳巷，见过许多风尘女子，那些都是很俗气的，粉色红色充斥其间，她看着烦躁。婉儿的房间不一样，很淡雅，浅浅的绿色窗帘，同样颜色的床铺、被子，白色的蚊帐，墙上还挂着两幅字画，一幅是山水画，一幅是《诗经》中的诗《载驰》“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而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视而不臧，我思不閟。涉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樨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路清风看看字，再看看婉儿，刚才在大堂匆匆一瞥就觉得这个姑娘美丽不可方物，现下仔细看来那真是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鼻梁小巧挺秀，又长又密的睫毛掩住双眼，小巧的嘴唇泛着淡淡的自然的粉红，绝不似风尘女子般的朱红，路清风觉得心没来由的急跳了几下，忙收敛心神，道：“娟秀灵动，婉儿姑娘的字写得很好。”
“胡乱写的，让公子见笑了。”婉儿淡然道：“路公子请坐，待婉儿给公子弹一首曲子。”婉儿给路清风斟了一杯酒。
“那在下就认真聆听姑娘雅韵。”路清风投给婉儿一个微笑。
“还请路公子多多指教。”婉儿颔首道。
“婉儿姑娘请。”路清风优雅地动作让婉儿一晃失了神，愣在当地。待要坐下来抚琴，却手忙脚乱地碰翻了琴凳，人也向后跌倒，路清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姑娘小心些。”婉儿微微地红了脸，坐下来弹琴。
婉儿弹奏的是《梅花三弄》，这首曲子表现了梅花洁白，傲雪凌霜的高尚品性，借物咏怀，通过梅花的洁白、芬芳和耐寒等特征，来颂具有高尚节操的人。琴声如流水般叮叮咚咚地传来，路清风心想：看来这婉儿姑娘是以梅花自喻了。这姑娘不知道什么来路，委身于青楼却没有风尘气息，相反却有些高贵的气质，又自比梅花，且从她写的许穆夫人的诗来看应该还是心怀故国，难道这个姑娘怀有亡国之恨？

婉儿一曲奏毕，看路清风痴痴的模样，以为他也一样为自己的容貌所迷，低头笑了一下，斟了一杯酒端过来。
“路公子，婉儿敬你。”路清风闻言惊醒，看见婉儿红着脸端着酒杯已在眼前，察觉自己失态，忙抬手欲接过酒杯，嘴里由衷地赞道：“好曲，姑娘好才华，就似那高洁的梅花。”婉儿听她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端酒杯的手也随着向下，刚好路清风的手伸过来，这么一碰，杯子里的酒就洒了一些到婉儿的胸前衣襟上。路清风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一边跟婉儿抱歉赔礼。婉儿却不介意，道：“是婉儿不好，不怪公子，请公子稍待，婉儿换件衣服。”说完直接向衣柜走去找衣服。

路清风不好意思看女子换衣服，却也不便出去，就转过身正襟危坐。婉儿找好衣服，准备放下蚊帐换衣服，看见路清风背对自己，不由感觉有点讶异。自己寄身青楼虽然才月余，又一直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却少不了轻浮的客人说些轻薄的话，更有人还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象今天这样的客人还真是第一遭遇到，不由得对路清风产生了些许好感。婉儿换好衣服走至路清风身畔，轻声道：“有劳路公子久等了，公子可以转过身来啦。”

路清风转过身，只见婉儿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更显得纤尘不染，目光更是坚定无畏，路清风愈发觉得这个女子非同一般，职业习惯就想打探清楚。于是看似随意地问道：“婉儿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嗯。”婉儿点点头。“婉儿是仇池人，因亡国，一家流落在外，父母又相继病逝，只剩下婉儿与家兄要去投奔襄阳的舅父，走到这里已身无分文，婉儿只好投身风尘借些盘缠给家兄去寻亲，待寻得舅父自会回来救我。”婉儿的眼神有一丝的伤感，随即隐去。她的表情变化当然瞒不过路清风，路清风见她那么快就掩藏好自己的情感，知道这个女子一定是经过很多的苦难挫折才养成了这么坚强的性格，心里不由得有些怜惜道：“对不起，让姑娘想起伤心的往事，这么说姑娘是氐族杨氏的后人？”“恩。”杨婉点头。“令兄走了多久？”“月余。”“可有骑马？”路清风看见婉儿点头，一丝不祥的感觉涌起，月余，骑马？襄阳已经不是很远了，早该回来了啊？只怕凶多吉少。正在思量是否要将自己的担心告诉婉儿，却隐隐觉得有不妥之处，具体是哪里不妥却又不清楚。还只道是怕她心理承受不起，才会有这种感觉。看来自己是对她太上心了，今天自己一见到婉儿就有些失态，路清风啊路清风，你难道会为美色所迷吗？

杨婉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这个人与众不同，他对我持之以礼，风度优雅，气质非凡，应该是个富家公子，虽然表情冷冷的，却是个正人君子，看他现在似乎是在为我担心，要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呢？算了还是先不要说了，说了他也帮不到忙，看他一介书生，还是不要牵连他的好。

“路公子在想什么呢？”路清风回过神见杨婉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又见她优雅地提起酒壶给自己斟酒，心下暗笑：路清风，你也真是杞人忧天，人家都没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刚才那不妥的感觉又涌起来。杞人忧天？突然想起哪里不对了：这姑娘对于兄长走了月余的事怎么并不着急？难道她早知道兄长不会回来？或者她的兄长根本就没走？那么她委身这风月场所又有何企图？想到刚才接过她递来的酒杯时发现她的右手掌有薄茧，那绝对不是做粗活弄的，做粗活的人家不会让女孩去读书识字弹琴作画，那么这姑娘应该是习武的。看着婉儿把持酒壶的手腕白的几近透明，又想起以前听师傅说起燕国皇族慕容氏肤白若雪，突然一个念头涌起，不由汗湿了全身，要真是这样，这姑娘的胆子可够大的。思量一番计上心头。

路清风端起酒杯道：“婉儿姑娘，在下今日初见姑娘就觉得甚是投缘，我们来干一杯，我先干为敬。”言毕一饮而尽，婉儿也陪了一杯。路清风抓过酒壶又给两人斟满酒，婉儿却知道自己若这般喝下去非醉不可，眼珠一转，伸玉手按住了路清风正要举杯的手，道：“路公子，这般喝酒多没情趣，不若我们来下棋吧，谁输了谁喝。”路清风道：“好啊，不过在下棋艺不精，还望姑娘手下留情。”“公子说笑了。”
当下摆好纹秤，对弈起来。路清风的师傅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路清风受之熏染也都略知一二，但是杀伐起来才发现跟婉儿差了许多，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路清风就输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待婉儿斟酒的空，路清风突然念了一句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只见杨婉的身形明显一震，酒也洒到了杯子外面。路清风不肯错过机会，追问道：“慕容姑娘，邺城那边被破坏的很严重吧？”
“是啊，房屋被损毁，百姓流离失所……”婉儿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错误，她脸色大变低声喝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那架势，如果路清风不说清楚，就会立刻毙命。路清风嘴角牵动道：“我不认识你，只是猜测而已，是你自己承认的。”
“我——”婉儿为之气结。看着婉儿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的表情，路清风终于笑了出来：“哈哈——”
“你笑什么？”婉儿勃然大怒，转眼间擎出一把匕首，照路清风的面门刺来。
路清风伸手擒住婉儿的手腕，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身形一转从路清风的腋下脱离出来，又一次持刀刺来。“咦——”路清风怪自己大意，明知道她习武的，还没提防。但是路清风的武功要比婉儿高出很多，只见她轻侧身，躲过匕首，右手五指微曲向婉儿的腕关节抓去。婉儿觉得虎口一麻，匕首已经脱手。路清风右手持匕首，对着灯光一看，觉得寒光逼人，可见锋利异常。却不发怒，只是淡淡地问道：“婉儿姑娘这是何故？”
婉儿一改刚才的温文尔雅，对路清风怒目而视却不肯言语。
“姑娘不肯说？那么让在下来猜猜姑娘隐瞒身份屈居‘春香阁’的目的？”路清风调侃地看着婉儿：“早听说燕国公主慕容婉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慕容婉狠狠瞪了她一样，还是不说话。“看姑娘写的许穆夫人的诗，可见姑娘一片爱国的赤诚，令路某佩服之极。你是来刺杀苻坚的？”路清风见到婉儿眼里的惊骇之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公元370年，东晋太和五年，秦帝苻坚派司徒王猛征燕，燕国灭亡，十四岁的清河公主及十二岁的中山王慕容冲做了俘虏，结果姐弟二人因为貌美出众，被苻坚相中，双双成了他的侍宠，供他发泄兽欲。这个事实令燕人痛恨不已，几年来陆续有慕容氏族人和死士赶来长安要刺杀苻坚并营救二人，但是都失败了。

路清风不解道：“你要刺杀苻坚怎么来这种地方，你不会以为苻坚会来逛青楼吧？”慕容婉不屑地瞟了她一样，轻哼一声，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这个笨蛋怎么能明白本姑娘的妙计？路清风知道她不会说的，自己把事情认真想了两遍，大概明白了原因，说道：“很大胆的想法，勇气可嘉，智计不足。”慕容婉不信她能猜透自己的计策，怒道：“你这种蠢人能懂什么？”路清风不以为杵，淡淡一笑道：“婉儿姑娘欲以身饲虎，路某佩服不已，只是你的法子行不通啊。你想在这春香阁弄出点名头来，好让苻坚知道你，或者让哪个王公大臣知道了，把你买回去献给苻坚，然后你就有机会刺杀他，是吧？”慕容婉惊恐地张大了嘴，心想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啊，她怎么能这么清楚我的想法？又听路清风继续道：“你忘了最关键的一条哦，男人都是好色的，试问有几个王公大臣见识了婉儿姑娘的美貌和才华能舍得再把你送给别人呢？至少路某就不舍得。”慕容婉怒道：“无耻！”路清风讶然道：“路某一直以礼相待，姑娘何出此言。难道我仰慕姑娘的才貌也是错吗？”“你以礼相待？那你的手在干什么？”路清风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夺她匕首的时候，左手放在了她的腰处命门穴上，然后自己太用心想事情，手也没有拿开，现在就如同抱着她一样。路清风脸一红，急忙放手。慕容婉命门穴被拿，身子僵直不敢乱动，现在被她这么毫无招呼的一放，腰部失去支撑，不由向后仰去。路清风忙伸手接住，扶她坐在锦凳上，这才退后两步坐在另一张锦凳上。

这样一来，慕容婉反而不好意思了，低垂着头摆弄一块丝帕。“婉儿姑娘，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慕容婉抬起头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路清风。“据在下所知，燕国很多贵族都在朝为官，慕容垂、慕容暐都在长安，姑娘何不让他们送你入宫，却要这般的委屈自己，怕事情败露连累他们吗？”慕容婉轻轻摇头道：“不是，他们不会同意的，他们心甘情愿做亡国奴，我怎么会去求他们。”说完一脸鄙夷和愤怒。

“那可以去找慕容冲啊，两年前他被封平阳太守，姑娘应该有所耳闻吧？”
“我只想自己做这件事，不想求助于他们。”
路清风十分不解，看着慕容婉脸上的表情突然转为温柔，又渐渐变成落寞，显然是想到了曾经的往事，而且应该是想到了心爱的人，突然一个念头涌来：“你是为了清河公主而来？”
慕容婉下意识地点头，随即警醒过来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说。
“姑娘不用担心，我懂姑娘的心思，想必你们曾经有过非常甜蜜的时光吧？”
“嗯！”慕容婉点头，脸上温柔再现。
“姑娘为了心爱之人甘闯虎穴，路某佩服。但这事还得再三思量，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白白折损了性命是愚蠢的行为，清河公主知道了也会伤心的。姑娘贵为公主之尊，实在不适合在此处逗留，最好另择住地，慢慢商议良谋。在下还有些事要办，先告退。姑娘请三思，明日路某再来。”路清风说完离开。

路清风出了春香阁，却没回客栈，绕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施展轻功上了楼顶，然后悄悄地摸到玉兰的房间上面，一个倒挂金钩，从窗子向里望去，没看到人，却见床上的蚊帐放了下来，衣物扔在床边，看来两个人是在床上了。看着床边的衣服，路清风灵机一动，心想：我何不悄悄地搜一下杨光的衣服？于是悄悄地推开窗，轻巧地跳入室内，只听得沉重的喘息声还夹杂着女人的浪叫，路清风充耳不闻，匍匐到床边，拣过男人衣服搜了个彻底，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路清风不敢久留，又匍匐到窗边，轻轻地跳出去，并关上了窗。眼见今天又要无功而返，路清风不免有点泄气。恨不能立刻将杨光拎出来逼问兵书的下落，然后再一刀结果了他。但是路清风却不想现在杀了杨光，至于为什么不想杀他，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一个念头闪现：既然杨光在这里快活，我何不去他家再找找？这么想着，脚下已经往客栈奔去。

换了夜行衣，路清风施展轻功穿房越脊赶往杨府。通过这段时间的侦查，杨府的守卫、巡逻卫兵换岗的时间、暗哨的位置，路清风都了如指掌，所以进杨府也没费周章，仍然是进入书房，轻轻地小心地敲击着墙壁、地板，都没发现有隔层，转念一想：这兵书既然杨光要常用，他应该是经常拿来看的，如果自己能监视他，就能看到他把书藏在哪里。这个想法让路清风非常兴奋，立刻停止了搜查，躲过巡逻，赶回客栈养精蓄锐。她已经决定第二天晚上去监视杨光。

第二天路清风一直睡到过午才起床，洗漱完毕，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不可能再好好吃饭，招呼店伴去“醉香居”置办了满满一桌自己喜欢的菜，还要了一坛二十年的陈酿，这餐饭吃的特别认真，特别饱。酒足饭饱后开始做准备工作，又想起昨天说过今天再去见婉儿，看看天色尚早，就换做公子哥打扮往春香阁行来。

进了婉儿的房间，见婉儿正背对她在抚琴，琴声却没有了昨日的柔和与从容，反而纷乱繁复，可见抚琴人心思之烦乱。路清风轻声道：“婉儿姑娘因何心乱？”“啊。”婉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热切地道：“你来啦！”路清风轻笑道：“想我了？”“恩。”婉儿答完低下头，脸上一抹绯红。“我也想着姑娘，所以这么早就来了。”路清风走过去拉了婉儿的手到一旁的锦凳上坐下。婉儿仍垂着头，路清风也不说话，两人这么静静地坐了有一盏茶的工夫，路清风率先打破了沉寂：“姑娘可曾想好？”慕容婉仍然没有抬头。
“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再听在下言。”
“公子请讲。”
“由在下为姑娘赎身，然后在长安买一处宅子先住下来，等待时机。期间我再帮姑娘联系燕国旧部，可以在外地举事，趁乱救出清河公主。”慕容婉昨天被路清风指出计划中最大的漏洞，想到自己这么做的风险，吓出一身冷汗，路清风走后她又反复思量仍然想不出好的办法，又担心路清风知悉了自己的计划，报告给官府知道，就来拿人，心里着实担忧。她倒不是怕死，只想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没能救出心上人，心有不甘。又想路清风的行为不像那等卑鄙小人，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一整天心都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及至见到她才觉得安定。现下她又给自己出主意，听来也可行，于是轻声道：“全凭公子安排。”“好，在下现在就去为姑娘赎身。”说着起身拉着婉儿的手找到老鸨说了赎身的事。老鸨看路清风是个有钱的主，一张口就要二百两黄金。婉儿怒道：“当初只说是在此存身，又没有卖身给你，怎么要这么多钱？”老鸨道：“姑娘息怒，姑娘在老身这里吃的用的，穿衣擦粉，哪样不要银子的啊，要这么多已经是少数了。”婉儿还要争辩，路清风止住她，向老鸨道：“二百两就二百两，只是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钱，过几天我会带来给你，婉儿姑娘在这里暂住几天，这是她这几天的饭钱，你不许为难她。”说着把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扔在桌上。老鸨心里后悔怎么没再多要些钱，看这主就是五百两也能答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忙接了银子道：“使得使得，我们必好生照顾姑娘，路公子要几日可回？”路清风冷然道：“最多三日，三日后我带金子来接婉儿姑娘，你不得再罗唣。”拉着婉儿转身便走。“路公子，这次我亏大了，婉儿姑娘才貌双绝，简直是棵摇钱树啊。”路清风不理老鸨，一路拉着婉儿回房。

“公子可有兴趣听听婉儿的故事？”慕容婉给路清风倒了一杯茶。
“在下自当洗耳恭听。”路清风接过茶杯，微笑着道。
“婉儿其实不是公主……”慕容婉轻柔地诉说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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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剑┫≡ 写道:路清风不解道：“你要刺杀苻坚怎么来这种地方，你不会以为苻坚会来逛青楼吧？”慕容婉不屑地瞟了她一样，轻哼一声，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这个笨蛋怎么能明白本姑娘的妙计？路清风知道她不会说的，自己把事情认真想了两遍，大概明白了原因，说道：“很大胆的想法，勇气可嘉，智计不足。”慕容婉不信她能猜透自己的计策，怒道：“你这种蠢人能懂什么？”路清风不以为杵，淡淡一笑道：“婉儿姑娘欲以身饲虎，路某佩服不已，只是你的法子行不通啊。你想在这春香阁弄出点名头来，好让苻坚知道你，或者让哪个王公大臣知道了，把你买回去献给苻坚，然后你就有机会刺杀他，是吧？”慕容婉惊恐地张大了嘴，心想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啊，她怎么能这么清楚我的想法？又听路清风继续道：“你忘了最关键的一条哦，男人都是好色的，试问有几个王公大臣见识了婉儿姑娘的美貌和才华能舍得再把你送给别人呢？至少路某就不舍得。”慕容婉怒道：“无耻！”路清风讶然道：“路某一直以礼相待，姑娘何出此言。难道我仰慕姑娘的才貌也是错吗？”“你以礼相待？那你的手在干什么？”路清风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夺她匕首的时候，左手放在了她的腰处命门穴上，然后自己太用心想事情，手也没有拿开，现在就如同抱着她一样。路清风脸一红，急忙放手。慕容婉命门穴被拿，身子僵直不敢乱动，现在被她这么毫无招呼的一放，腰部失去支撑，不由向后仰去。路清风忙伸手接住，扶她坐在锦凳上，这才退后两步坐在另一张锦凳上。

这样一来，慕容婉反而不好意思了，低垂着头摆弄一块丝帕。“婉儿姑娘，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慕容婉抬起头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路清风。“据在下所知，燕国很多贵族都在朝为官，慕容垂、慕容暐都在长安，姑娘何不让他们送你入宫，却要这般的委屈自己，怕事情败露连累他们吗？”慕容婉轻轻摇头道：“不是，他们不会同意的，他们心甘情愿做亡国奴，我怎么会去求他们。”说完一脸鄙夷和愤怒。

“那可以去找慕容冲啊，两年前他被封平阳太守，姑娘应该有所耳闻吧？”
“我只想自己做这件事，不想求助于他们。”
路清风十分不解，看着慕容婉脸上的表情突然转为温柔，又渐渐变成落寞，显然是想到了曾经的往事，而且应该是想到了心爱的人，突然一个念头涌来：“你是为了清河公主而来？”
慕容婉下意识地点头，随即警醒过来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说。
“姑娘不用担心，我懂姑娘的心思，想必你们曾经有过非常甜蜜的时光吧？”
“嗯！”慕容婉点头，脸上温柔再现。
“姑娘为了心爱之人甘闯虎穴，路某佩服。但这事还得再三思量，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白白折损了性命是愚蠢的行为，清河公主知道了也会伤心的。姑娘贵为公主之尊，实在不适合在此处逗留，最好另择住地，慢慢商议良谋。在下还有些事要办，先告退。姑娘请三思，明日路某再来。”路清风说完离开。

路清风出了春香阁，却没回客栈，绕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施展轻功上了楼顶，然后悄悄地摸到玉兰的房间上面，一个倒挂金钩，从窗子向里望去，没看到人，却见床上的蚊帐放了下来，衣物扔在床边，看来两个人是在床上了。看着床边的衣服，路清风灵机一动，心想：我何不悄悄地搜一下杨光的衣服？于是悄悄地推开窗，轻巧地跳入室内，只听得沉重的喘息声还夹杂着女人的浪叫，路清风充耳不闻，匍匐到床边，拣过男人衣服搜了个彻底，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路清风不敢久留，又匍匐到窗边，轻轻地跳出去，并关上了窗。眼见今天又要无功而返，路清风不免有点泄气。恨不能立刻将杨光拎出来逼问兵书的下落，然后再一刀结果了他。但是路清风却不想现在杀了杨光，至于为什么不想杀他，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一个念头闪现：既然杨光在这里快活，我何不去他家再找找？这么想着，脚下已经往客栈奔去。

换了夜行衣，路清风施展轻功穿房越脊赶往杨府。通过这段时间的侦查，杨府的守卫、巡逻卫兵换岗的时间、暗哨的位置，路清风都了如指掌，所以进杨府也没费周章，仍然是进入书房，轻轻地小心地敲击着墙壁、地板，都没发现有隔层，转念一想：这兵书既然杨光要常用，他应该是经常拿来看的，如果自己能监视他，就能看到他把书藏在哪里。这个想法让路清风非常兴奋，立刻停止了搜查，躲过巡逻，赶回客栈养精蓄锐。她已经决定第二天晚上去监视杨光。

第二天路清风一直睡到过午才起床，洗漱完毕，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不可能再好好吃饭，招呼店伴去“醉香居”置办了满满一桌自己喜欢的菜，还要了一坛二十年的陈酿，这餐饭吃的特别认真，特别饱。酒足饭饱后开始做准备工作，又想起昨天说过今天再去见婉儿，看看天色尚早，就换做公子哥打扮往春香阁行来。

进了婉儿的房间，见婉儿正背对她在抚琴，琴声却没有了昨日的柔和与从容，反而纷乱繁复，可见抚琴人心思之烦乱。路清风轻声道：“婉儿姑娘因何心乱？”“啊。”婉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热切地道：“你来啦！”路清风轻笑道：“想我了？”“恩。”婉儿答完低下头，脸上一抹绯红。“我也想着姑娘，所以这么早就来了。”路清风走过去拉了婉儿的手到一旁的锦凳上坐下。婉儿仍垂着头，路清风也不说话，两人这么静静地坐了有一盏茶的工夫，路清风率先打破了沉寂：“姑娘可曾想好？”慕容婉仍然没有抬头。
“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再听在下言。”
“公子请讲。”
“由在下为姑娘赎身，然后在长安买一处宅子先住下来，等待时机。期间我再帮姑娘联系燕国旧部，可以在外地举事，趁乱救出清河公主。”慕容婉昨天被路清风指出计划中最大的漏洞，想到自己这么做的风险，吓出一身冷汗，路清风走后她又反复思量仍然想不出好的办法，又担心路清风知悉了自己的计划，报告给官府知道，就来拿人，心里着实担忧。她倒不是怕死，只想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没能救出心上人，心有不甘。又想路清风的行为不像那等卑鄙小人，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一整天心都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及至见到她才觉得安定。现下她又给自己出主意，听来也可行，于是轻声道：“全凭公子安排。”“好，在下现在就去为姑娘赎身。”说着起身拉着婉儿的手找到老鸨说了赎身的事。老鸨看路清风是个有钱的主，一张口就要二百两黄金。婉儿怒道：“当初只说是在此存身，又没有卖身给你，怎么要这么多钱？”老鸨道：“姑娘息怒，姑娘在老身这里吃的用的，穿衣擦粉，哪样不要银子的啊，要这么多已经是少数了。”婉儿还要争辩，路清风止住她，向老鸨道：“二百两就二百两，只是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钱，过几天我会带来给你，婉儿姑娘在这里暂住几天，这是她这几天的饭钱，你不许为难她。”说着把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扔在桌上。老鸨心里后悔怎么没再多要些钱，看这主就是五百两也能答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忙接了银子道：“使得使得，我们必好生照顾姑娘，路公子要几日可回？”路清风冷然道：“最多三日，三日后我带金子来接婉儿姑娘，你不得再罗唣。”拉着婉儿转身便走。“路公子，这次我亏大了，婉儿姑娘才貌双绝，简直是棵摇钱树啊。”路清风不理老鸨，一路拉着婉儿回房。

“公子可有兴趣听听婉儿的故事？”慕容婉给路清风倒了一杯茶。
“在下自当洗耳恭听。”路清风接过茶杯，微笑着道。
“婉儿其实不是公主……”慕容婉轻柔地诉说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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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被清河说得胀红了脸，愤愤地道：“姐姐，我是你的弟弟呀，你怎么反而向着一个外人？”
“听着，凤皇，婉儿不是外人，她也是你的姐姐。”
“她才不是我的姐姐，她就是个野种。”慕容冲大喊。
“啪——”一记耳光掴在慕容冲的脸上，清河暴怒：“你必须跟婉儿道歉。”
“我不！”慕容冲掉头走了几步，转头又恶狠狠地对慕容婉道：“你等着——”然后怒气冲冲地带着那些人走了。
清河气得双手颤抖，慕容婉第一次见到清河生这么大的气，她走过去握住清河的手，清河看过来，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婉儿，总让你受委屈。”
慕容婉摇头道：“别这么说，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婉儿就是幸福的。”
“对不起对不起！”清河伏在婉儿的肩上痛哭失声。
“别哭别哭，我在呢，婉儿一直跟姐姐在一起。”
“婉儿，我担心你，凤皇很疯狂，我怕他会报复你。”
“不怕，没事的。”慕容婉安慰清河。

慕容冲没来得及报复慕容婉，因为苻坚的大军在宰相王猛的统帅下已经攻占了洛阳，慕容冲奉命随军出征了，但是燕国的军队根本抵挡不住秦国的军队，秦军几乎是势如破竹，燕国的军队节节败退，后宫却还是歌舞升平，谁也不关心前线的战事，似乎那些战争与她们很遥远。

秋收的时候，燕国贵族慕容评率领的四十万军队在壶关被秦军六万人大败，消息传来，后宫人人自危，只有慕容婉和清河比较淡定，慕容婉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保护清河的安全，如果不能，那么就陪她一起死。因为双方有了心照不宣的想法，所以两个人格外珍惜每一刻时光，她们早晨同时起床，梳洗完毕一起用早饭，然后一同看书写字，婉儿习武的时候，清河总是在一旁相陪，更多的时候她们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地看这对方，似乎想把彼此深深地印在脑海，刻进心里。

秦国的军队并没有因为她们彼此的爱恋而迟来几天，十一月，在王猛军队的猛烈进攻下，邺城失守，转眼后宫也陷落，慕容暐被俘。秦军士兵在后宫搜刮抢掠的时候，清河与慕容婉坐在床上紧紧相拥，她们似乎就想这样将彼此融入对方，从此永不分开。

“婉儿，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清河在慕容婉的耳边说完这句话，按动了一个开关，床上的一块板子翻转过来，出现一个大洞，清河将婉儿轻轻一推，慕容婉跌入黑暗之中，耳边传来清河的声音：“地道通到宫外，婉儿一定记得姐姐的话。”


慕容婉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检查自己是否受伤，叫了一声：“姐姐！”没有应答。四周漆黑一片，不知所处何地，想起清河刚才的话，这里应该是个地道，能逃到宫外去，那为什么她不一起逃走呢？这地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外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不知道清河怎么样了，慕容婉摸出来火折子打着了火，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地道，这个地道有两人多深，四壁光滑无攀附，看来想上去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她有些气愤，气清河在关键时刻推开了自己，也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艺，但在灾难面前却不能给清河帮助，却要她来掩护自己。这样想着，恨不得立刻死掉算了。可是转念一想，清河也许被抓住了，只要她没死，那么就要救她出来。“一定要救姐姐出来。”慕容婉对自己说。

决定了就赶快行动，就着火折子的光亮看清了地道的走向，慕容婉匆匆地向出口走去。看起来这是一条简易的通道，没有岔路，但是这个地道很长，不知道清河是怎么发现的，应该肯定不是她挖的，但是以前怎么没听她说过呢？

慕容婉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出口，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不敢立刻出去，耳朵贴在地道出口听了好久才放心出去，原来出口处是一个小山的山腰，慕容婉爬出来，又将地道口掩盖好，她知道现在城里都的秦军，要躲起来别让他们捉去，还得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现在她的样子一看就是有钱人。
[b]

[b]天黑后，慕容婉终于从一个民家偷到了一套平民的衣服换上，又用土将脸弄脏，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找到一个民家借宿，那家里只有一对老人，儿子被抓了壮丁，在壶关战死了。慕容婉在那老夫妇家住了几日，得知清河公主被秦军俘虏，正要押回长安，一同的还有很多燕国贵族，燕幽帝慕容垂、中山王慕容冲都在其中。一定要在他们到达长安之前救出姐姐。慕容婉心想。

“于是我跟那对老夫妇告辞，先在路上等待。”慕容婉继续说着，“我在路上等了三天，才看到大队的秦军押解着他们走来。晚上就把他们男女分开绑在帐篷里，外面有兵士看守，也有巡逻。我没有惊动他们，而是又跟踪了几天，摸清楚了巡逻的次数，又等待最佳时机。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下了很大的雪，他们早早地就宿营了，因为天冷，而且这半个月都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巡逻的兵士很少，看守的士兵也都去火堆旁烤火了，我悄悄地溜进帐篷，他们都和衣睡着，姐姐虽然没睡，也很委顿，看见我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也很激动，说道：‘你怎么来了，很危险，快点走。’‘不，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不然我不走。’我边说边用匕首割开她手上的绳索，拉着她溜出了帐篷。她很顺从地让我拉着，我们绕开巡逻的士兵，想去偷两匹马，刚牵了一匹马，就被人发现了我们的脚印，喊叫着：俘虏跑了，大家快追。我们俩只好共乘一匹马逃跑，但是那马的脚力不行，跑不多久就慢下来，眼看着后面的追兵就要到了，姐姐从马上跳下去，道：‘你快走，他们不会杀我的。’我不肯走，跳下马想拉她一起走，她突然抽出我腰间的匕首抵在胸口道：‘你不走我就死在这里。’我大哭：‘我要跟你在一起。’‘快走，找机会再救我。’说完她将胸前一直带着的玉佩扯下来，塞我手里，‘快走，不然我们都跑不掉。’我只好哭着上马，我骑上马，她喊：坐稳了！然后将匕首刺在马身上，那马负痛狂奔，我回头看见那些秦军抓住了姐姐，也没人来追我，可能天冷吧。

“我痛哭失声，知道马儿跑不动了，将我摔下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山里，马已经死在了身边，我抽出我的匕首，攥着姐姐的玉佩，在山里转悠了一个多月才走出来，又走了几个月才到了长安，听到的却是姐姐被苻坚留在了后宫，那时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我在长安住了下来，想联系些燕国旧部救姐姐，但是都失败了，后来我想春香阁这经常有朝廷的官员出入，应该比较容易打听消息，所以就来了这里。”

“姑娘所作所为让人佩服，清河公主也是女中豪杰，在下现还有桩事急着去做，姑娘请再委屈三日，路某必带姑娘离开此地，且一定帮姑娘救公主出火坑。”“公子大恩，请受婉儿一拜。”慕容婉言毕盈盈下拜。路清风急忙扶住道：“万万不可，这可折杀路某了。劳姑娘在此多等几日，在下那边的事情一完立刻赶来，先行告退。”慕容婉红着脸道：“恩，婉儿在此等候公子。”

路清风选了杨光书房外的一棵大树隐藏起来，她准备在这里观察三天，看杨光到底把《齐孙子》藏在哪里。第一晚毫无收获，第二天杨光上朝回来，就在书房读书，路清风凝目望去，看不到名字，但杨光看的很认真，并用书房另一张桌上的沙盘推演，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一本兵法书。路清风不敢疏忽，生怕一个眨眼，杨光就把书藏起来。杨光看了一会，又在沙盘上推演了一会，摇摇头，似乎有不明白的地方，拿着书出了房门，向后院走去，路清风不敢下树跟随，只能用目光追随他，见他进了后院的一个小院落，正是冷菁儿的居处——雅临轩。杨光去了那里就没再出来、路清风心想：这么多天搜他的书房，怎么就没想到他会去别的房间看书呢。路清风很想过去看看，但是晴天白日的，杨府守卫众多，要想不暴露身形很难，只好待在树上，但却怎么也难以静下心来，最后强迫自己运气练功，才定了心神。

午饭时杨光仍然没有回来，看见丫鬟小厮往来奔波于雅临轩和厨房之间，应该是传饭菜过去食用。路清风嚼着冷馒头，却不敢出声，怕一个不小心被下面巡逻的守卫发现，快到掌灯时分，杨光才回来，把书放下，陪父母亲吃了晚饭，回来就换衣服骑马出了门，估计是去跟同僚玩乐。路清风等到天黑，觑负责书房的两个小厮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打瞌睡，悄悄地溜下树，隐蔽身形到了书房的窗下，用刀拨开窗栓，轻轻地跳进去，看见那书仍然放在几上，拿过来就着烛光一看，原来是一本《孙子兵法》，却不是自己要找的《齐孙子》，不禁大大失望。路清风很迷惑：难道传言不实？但是此时此地却不容她多想，只好放下书，从窗口跳出并将窗子关好，再潜藏到树叶的庇护之下，心里却依然在想着兵书的事。眼光却跟随一队巡逻的侍卫，一直看他们往雅临轩而去，突然灵光一闪，冷菁儿的雅临轩？杨光定是将书藏在那里了，不然怎么整天待在那里？要冒险搜一下雅临轩，只是那里经常有人，只好等晚上冷菁儿和丫鬟都睡了再找机会了。

路清风伏在树上，再凝目看向雅临轩的方向，一个雅致精巧的小院落，六间房，房前一个大花圃，种着些花花草草，房后有几棵果树，也长得郁郁葱葱，可见主人侍弄的用心。冷菁儿，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路清风不愿去想不敢去想，不是万不得已，她更不愿意踏进那个小小的院落。

三更天，杨光还没有回来，路清风收起树上的绳索，利用树叶的掩护施展轻功，最后轻巧地落在雅临轩的屋顶，竟然没发出半点声息。伏在屋檐上，听得下面隐隐的声音传来：“表小姐，夜深了，该睡了。”“恩，待我看完这一段。”一个声音淡淡地道。路清风却呆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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