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御妖》（完结）作者：绝歌

第一章 强悍的606宿舍

　　黎落，据说起名字的时候，她奶奶找八字先生替她算了算，说她五行缺水少木，刚巧出生那天又连下一天的暴雨，于是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黎落雨，又嫌“落雨”不好听，把“雨”字去除，留下一个“落”字。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干净，三岁以前都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又说一般的小孩子过了十二岁便算是长成，基本上就和那些东西绝缘了。可黎落过了十八岁，脑门子上的“松果体”还没长合关闭，常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看在她眼里就跟路边的电线杆子似的清清楚楚。
　　“松果体”，在佛家、道家中称“天眼”，二郎神长第三只眼的地方，故又称“第三只眼”。
　　其实黎落也不知道自己看得见“它们”跟松果体、天眼有几斤几两的关系，她只知道自己看得见，甚至能够触摸到“它们”，在她看来，“它们”和身边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时候，它们就生活在大家的身边，只是旁人以为它们是普通人。
　　午夜十一点?大二女生宿舍606号房
　　大学宿舍十点半断电，黎落就从电热水器的插座上用排插接了电过来，坐在台灯下趴在书桌边抱着英语词典背单词，身后两张床上的舍友睡得像头死猪似的。边上一黯淡的影子飘来浮云，絮絮叨叨地念道：“你别背了，明天的考试我帮你作弊。我不图你怎么报答我，只要你用暑期的时间帮我找我那失散多年的未婚夫就好了。”
　　黎落直接当这女鬼在唱歌，心想：你也知道失散多年呀？也不想想你都死了多少年了？你未婚夫参军打日本鬼子，就算没死没投胎，现在也是老掉牙的老头子了，还想再续前缘？
　　两个月前的周末，她和同学去附近的旅游区玩，她同学脚痒，踢翻三岔路口一个倒盖着的粗瓷碗，那碗下面盖着一堆烧过的冥钱，然后就让这女鬼缠上了。当天晚上在宾馆里面就给她同学来了个“鬼压床”，并将女鬼身上那段发生在民国时期的爱情故事通过托梦传达给她同学。结果她同学是个相当彪悍的无神论者，第二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喝着咖啡提神，把那女鬼托给她的梦绘声绘色、添加油醋当作琼瑶大戏说给她们听，还信誓旦旦地握爪说要以这梦境为大纲，写一本民国时期的爱情小说。可她那同学的作文水平令人相当不敢恭维，她隔壁床的那位蜘蛛精同学不仅爪子多，还眼睛多，瞟到她同学写的之后，大声念嚷着读出来，附近几间宿舍的同学都听到了，全部笑趴在桌子底下，半天爬不起来。那女鬼嫌她同学丢人，就没再托梦给她同学，但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同学，整天压在她同学身上，让她同学触尽霉头。后来，她看不过去，跑去劝这女鬼，结果这女鬼一调头就缠上她了，从此就开始每天在她的耳边念经。
　　“你帮帮我，我会报答你的。”那女鬼飘到黎落的前面，趴在书桌前说。上半截身子趴在书桌上，显示器横在她的胸部位置前，腰部以下埋在墙里面。乍一看去，活像一只从电脑里爬出来的贞子。
　　这时候宿舍门突然开了，一个趿着拖鞋的短发女孩子提着宵夜推门而入。吊带背心，超短型短裤，夹板拖鞋，格外凉爽。“小落，你的宵夜。”关门，抬头，赫然看到“贞子”趴在桌子上，吓得“赫”地一声，两步蹿过去，睁大眼睛瞅一眼“贞子”，看清楚这女鬼是谁，当即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去去！边上去。”快餐盒搁到黎落的桌子前，快餐盒里热腾腾的蒸气差点没把那女鬼的下巴烫歪。她再一把抓过黎落桌子上的那一堆书本作业搬到自己的桌子前，慢悠悠地翻开，甩甩胳膊，眼睛倏地一睁，放出绿色的光来，跟着两只伸展的手臂变成四只，再变成八只毛绒绕的某种昆虫的脚。
　　只见那八只成人手臂粗的昆虫脚各握一只笔，全挤在一个本子上，一只笔占一排格子，飞速地抄着黎落写的功课。
　　“咦，不对呀！”八只脚一起停下，那抄得正欢的某物突然抬头，朝正唏哩咕噜地抽着面条的黎落望去，“喂，你的作业又抄错了。”
　　“没吧？”黎落端着面条走过去，瞅一眼，也没细看到底是不是真抄错了，就说：“那你给改一下嘛。”绕回去，结果凳子让女鬼抢先坐了。她瞪那女鬼：让开！
　　女鬼回瞪她：不让，除非你答应帮我找未婚夫！
　　“小为——”黎落扯开嗓子就喊，跟叫魂喊冤似的。
　　一号床上的舍友受不了黎落的声音，扯过被子堵住耳朵，抱怨道：“黎落，你喊魂还是喊冤，半天三更你吓鬼啊！”
　　二床号的同学烦燥地踹一脚床，提醒某人小声点，翻过身，继续张嘴留着哈拉子睡觉。
　　黎落心想：我就是吓鬼！
　　那女鬼一听到黎落喊“小为”，惊惶地扫一眼八只脚的汪小为，一溜烟地飘到挂在墙顶上的壁顶风扇上挂着。夏季的风扇吹得“呼呼”作响，那女鬼就跟八九月大风天挂在树叶尖上的塑料袋似的飘来荡去。
　　唏哩哗啦，十几页功课，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在汪小为八只脚齐用的努力下迅速抄完。“喏，还你！”汪小为把黎落的书本还给黎落，趴在黎落的书桌边，撅起小嘴凑过去，“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来，嘴个！”
　　黎落把擦了嘴的纸巾直接堵在那个撅得像鸡屁股的丰唇上，“死开，我又不是那些色鬼男人！”汪小为就是那类被普通人认为是普通人，实际不是人的那类。
　　黎落是在大一的时候认识她的，同一个宿舍，进校门第一天就撞见了。当时宿舍的另外两个人还没来报道，宿舍就她们两人。头一天晚上，汪小为就爬到黎落的床上把嘴送过来要吸黎落的精气，结果黎落也不是省油的灯，早有准备的她摸出杀虫剂直接喷汪小为的嘴里，呛得汪小为直呕，连滚带爬地下床，钻出门缝就想溜。黎落同学鞋子都没穿，跳下床抓起门后的扫帚就追了出去，在宿舍走廊里把被杀虫剂喷得眼泪鼻涕横流的汪小为“同学”打得抱头蹿鼠，从六楼的阳台上飞奔跃下，才算逃过一劫。
　　汪小为当然不服气，把嘴里、脸上的杀虫剂洗干净，又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回来找黎落报仇。两人在宿舍里再次展开大战，汪小为在黎落的扫帚、拖鞋、鸡毛弹子轮翻上阵之下挂了不少彩，黎落也被汪小为的爪子抓得到处都是血痕。最后打到天亮，汪小为在白天的灵力变弱，落到下风，于是又借着法术从门缝里溜了。
　　第二天新同学来了，汪小为怕黎落说出自己的身份被人为难，打算来个先礼后兵，主动找上黎落讲和。
　　汪小为原是山中的精怪，靠捕食低等生物、灵物为生，但因人类的开发使得山林变少，汪小为不得不和其他妖怪一样选择地入人类的领地，选择靠人类的精气为食。汪小为进入大学，就是看中大学里的大学生正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精气正盛。她并没打算取人性命，只适当地吸人精气以供生存所需就行。
　　黎落打不过汪小为，也怕汪小为和她纠缠个不休，再加上汪小为保证不害人性命，于是约法一章之后，两人暂时罢兵休养。同一宿舍日久天长地相处下来，两人渐渐放下曾经的过节，交上了朋友。
　　汪小为把黎落塞过来的纸巾扯开，咽咽口水，爬回床上，将八只爪子尽数塞到被子下，幽怨地盯着墙顶上的那只女鬼，嘴里的话却是向边上床铺下的黎落说的：“小落，我没有吃饱。今天遇到一个口臭男！”
　　“噗！”黎落捧着英文书一下子笑喷，“那回头我也得多嚼嚼大蒜。”
　　“美术系的系花嘴倒是挺香的，就是瘦不伶仃的没多少精气可吸。唉，惆怅！”汪小为转身趴在床上，一只爪子垫着干瘪瘪的肚子，颇为委屈。她要是把系花的精气吸光了，绝对能填饱肚子，可到时候就是人命一条呀。
　　“那你怎么不多觅会儿食？你再去楼下转转看哪里有打啵的，附人家身上吸几口啊。”黎落压低声音笑着打趣，兴灾乐祸地落井下石。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马上舍监就来查房了。”汪小为说。
　　黎落经汪小为这么一说，立即一醒，侧耳一听，果然听到舍监在敲边上宿舍门的声音。她赶紧把台灯关了，电源插头收好，也窝上床去。
　　没一会儿，舍监查过房后，人刚下楼，汪小为这妖怪就钻下床，又从门缝里溜出去觅食去了。
　　汪小为一走，房顶上的那个又飘下来，趴在黎落的耳边开始念经：“我求求你帮我找未婚夫，我下辈子作牛作马报答你……”
　　黎落气得直咬牙，她从小到大成绩不好就是让“它们”给害的，天天晚上吵得她睡不着，第二天上课就光打瞌睡，老师上课讲些什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高考，还是她答应帮一个鬼的忙，那鬼作为报答帮她作弊考过的。
　　“呜呜呜呜……”那鬼见求不动，开始飘在床头掩面哭起来。
　　黎落从床头底下摸出小剪刀，“咔嚓”剪两下，恶狠狠地瞪着她：再哭，再哭我把你的小JJ剪掉！
　　鬼飘开几尺，到对面床的同学床上坐着，掩面又嘤嘤咽咽地哭起来，“呜呜呜呜，人家没有小JJ。”
　　黎落无语凝噎，她暗暗后悔，她应该宣称：再哭，再哭我爆你小菊花！
　　哭声嘎然而止！她扭头，只见那女鬼一脸惊怕地看着她，一只手还下意识地遮在身后。
　　黎落一呆，女鬼还怕被人爆菊花？！！？
　　“呸，无耻！下流！”一声愤愤地骂声幽幽然的从女鬼方向飘来！
　　黎落抖抖肩头，有点没回过味儿来，鬼骂她“无耻、下流？”刚想问，人家女鬼同志已经轻飘飘地穿门出宿舍了。一副一走不回头的架式

第二章 饿肚子的妖怪

　　半夜，黎落睡到迷迷糊糊的，突然想到鬼之所以留恋人间不肯离去是因为有心愿未了，等心愿了结，自然就该往哪去就往哪去。这女鬼也挺可怜，未婚夫在45年参军抗日，女鬼47年自病死就一直飘在人间找她未婚夫，数来也有六十多年了，也够执着的。将来有机会，还是帮她找一下吧。
　　这念头刚落下，床上就又飘来一朦朦胧胧的影子，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里：“真的？”
　　“假的！”黎落抽出枕在脖子下的枕头就冲那女鬼砸了去，在心里气呼呼地在心里哼：你不是被气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飘远了，但这附近的人都无法与我发生感应，我又感应到你想帮我，就回来了。”被枕头砸到床下去的女鬼又飘回来，冒出颗朦朦胧胧的头矗在黎落的床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一直相信……”后面又是叭啦叭啦一大堆絮絮叨叨的废话。
　　黎落扯过枕头，女鬼立即飘远躲开。不过这次黎落的枕头不是落到女鬼的身上，而是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地干嚎两下。她想哭啊，这都几点了，还让不让她睡啊？明天的英语考试哇，她估计又得再一次悲剧！
　　“没关系，我帮你作弊……”女鬼又飘来。
　　你只要不吵我睡觉，比天天帮我作弊都强！黎落在心里怒吼。风吹过，宿舍里面突然寂静一片。“咦？”黎落睁开眼，左瞅瞅右看看，不见了？坐起来，把屋子上上下下扫视搜寻遍，真不吵她了？突然感觉到阳台外有动静，探过身子一瞅，那女鬼到阳台外飘着，风吹过来，吹得她晃晃悠悠地荡来荡去。
　　“你睡吧，我不吵你……”
　　黎落感激涕淋：“我谢你老祖宗！”赶紧躺回床上抓紧时间睡觉！
　　谢我老祖宗？这是称谢呢还是骂鬼呢？女鬼纳闷！
　　躺下，眼睛合上刚有点睡意，肚子饿外出吃“宵夜”那位又从门缝里钻回来，一进门就开始爆粗口，也不知道骂的哪国的鸟语：“喵它个咪的——”
　　二号床的那位被吵醒，不耐烦地转过身贴着墙继续睡。
　　一号床的脾气爆，睡眠又浅，马上开口：“我说你睡不睡呀，半夜三更总吵个没完没了！”她看这黎落和汪小为简直就是灾星，这两人一个每晚说梦话，喋喋不休；另一个跟夜游神似的天天晚上要起来好几回！
　　汪小为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踢掉鞋子上床睡觉。
　　一号床那位吼完，继续躺回去睡。
　　汪小为瞪她一眼，心想，下次吸你精气，让你睡得像死猪一样醒不了。
　　黎落跟说梦话似的喃喃念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
　　汪小为爬上床，躺下。这一人一妖的床头是挨在一起的，如果挪开中间那床上的两根铁栏杆，枕头都能伸到对方床上去。汪小为一趴到床上，黎落就用枕头蒙在脸上。这妖精回来就开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找到吃的，她怕汪小为饿急了找她解馋。
　　“落落！”汪小为可怜巴巴的声音自黎落的头顶响起：“我好饿！”
　　黎落捂住枕头，欲哭无泪。神仙老祖宗奶奶，她真的要睡觉了，她才睡几个小时啊！明天还要考试，考试！
　　“我饿！”头顶上喊冤似的。
　　听不见！黎落堵住耳朵。
　　“饿啊！”
　　黎落心想：女鬼姐姐，你不是阴魂不散，我头顶这个才是。
　　“真的好饿呀。”汪小为的声音越来越可怜。
　　黎落受不了啦，伸出手指头去，“五百块！”
　　“抢劫呀你！”汪小为顿时来神。
　　黎落“蹭”地一下子把手缩回，“嫌贵，拉倒！”她还不想卖血呢！
　　不就两个二百五嘛！汪小为翻个白眼，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塞过去，然后抓过黎落的手指，仔仔地看了看，“哎，你上完厕所洗手了没？”
　　“自打认识了你，晚上上厕所我从来不洗手。”黎落没好气地说。
　　汪小为闷闷地看一眼黎落，低落地咬咬嘴唇，犹豫了下才把黎落的食指送到嘴里，原本雪白整齐的牙齿突然变出两颗尖刺，一下子刺入小为的肉里，顿时便有鲜红的血珠子渗出来。汪小为含住黎落的手指，将滴出来的血珠子尽数吸进嘴里。
　　“明天早饭不要豆浆油条，我要喝老火鸡汤补回我今晚的损失。”黎落低声嘀咕道。
　　汪小为吸了几口，将黎落的手从嘴里抽出来，摸出块创可贴给黎落贴上，黎落抽回手去，翻过身抱着被单闭上眼睛，问：“你几天没找到吃的了？”
　　汪小为仰面躺在床上，捂着干瘪瘪的肚子，无比哀怨地说：“三天。”人口质量下降啊，大学里也难以觅食。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黎落趴在在学校食堂的餐桌前喝鸡汤，老火鸡汤里还添了补血的补药。她的食指高高的翘起，上面缠着的那圈创可贴因为她这个刻意的动作显得格外耀眼。
　　汪小为单手托着香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左瞟瞟右瞄瞄，不断地在人群里穿梭。可面前总有一抹白色晃来晃去，汪小为瞧着难受，抓住黎落的手指把创可贴揭下来。原本的伤口就只剩下两个针眼似的小印子。
　　黎落被汪小为揭穿，干笑两声，把手指曲回去。“考完试，陪我去逛街。”
　　“逛街？你前天不还说你妈寄给你的生活费只剩下五十了吗？还有一个星期才到你妈给你打钱的时间。”
　　黎落“嘿嘿”晒笑两声，颇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边喝汤一边说：“人家昨晚卖血赚了五百。”一抬头，“我请你吃饭。”赚了汪小为的钱不好意思嘛。
　　汪小为的眼睛顿时像一盏突然插上电的灯炮似的亮了起来，只差没欣喜地跳起来。
　　黎落一见汪小为这反应就知道某妖会错意了，当即补充说明：“学校西门口的麻辣火锅，包你吃够！”
　　“切！不稀罕！”汪小为又丧气地缩回去。她还以为黎落痛宰她一顿后良心发现肯再割点血给她填肚子。请她吃火锅？黎落肯请她还不敢吃，不消化。
　　汪小为的原形是只蜘蛛。随便在哪个角落旮子里抓只蜘蛛出来，都有一个很明显的身体特征，那就是屁股圆滚滚的，腰细不伶仃的；至于胸嘛，绝对也成不了武则天小女儿的封号，大多数也都是鼓鼓涨涨的。再看咱们的汪小为同学，经常找不到吃的，体形也胖不了，瘦蜘蛛一枚。化作人形，那自然是也腰肢纤细、屁股高翘、胸部傲挺，再加上某妖成天存了勾人，对嘴，□气的心思，那穿的衣服也是尽量往风情方向走，那张脸蛋在变成人形的时候也是按照人类的黄金标准比例变的。原本嘛，这怎么着也是一只风情万种迷倒众生无数的妖吧？可此刻，这只妖饿了三天，八肢无力、全身发软地被人强迫似的拖着逛街，那人还相当彪悍的坚决贯彻贫穷人民的坚苦作风——只看不买！
　　五百四十七块三毛钱揣兜里，逛完三条街下来，还是五百四十七块三毛。
　　汪小为不乐意了，钻进某家开着冷气的鞋店里坐在凳子上，说：“我三天没吃饭，再这样走下去，我干脆把另外四只爪子伸出来在地上爬得了。”
　　“你爬呀，我立马牵你到动物园卖掉。”黎落才不信汪小为敢变蜘蛛。
　　汪小为怒，谁说妖怪恶？这年代人才是万恶的！
　　黎落坐在汪小为的边上，其实她的脚也有点酸。她支着下巴，突然看到对面的一家装修得挺古朴的店里有隐约有东西在飘。像是某种灵体。她拉拉小为的袖子，“哎，你看对面那家店是不是有东西？”
　　汪小为眯起眼睛一瞅，眼睛倏然一亮，跳起来拉起黎落就往那边跑，“走，过去。”喜得跟天上掉钱似的。
　　“真有东西？”黎落一边跑一边问。
　　“嗯，低级灵体，抓了填肚子。”汪小为是饿疯了，也不走人行道，就想横穿马路直奔过去。
　　黎落赶紧拉住她，“我说你不怕明天上新闻头条啊：惊天怪闻，大马路上压死一只罕见的大蜘蛛！”用力拉过汪小为，走地下通道。
　　别看是对街门对门，从人行通道绕过去路可不近。之前是黎落拖着汪小为走，这会儿变成了汪小为拖着黎落跑。黎落只有两只脚，速度再快，也比不过人家有八只脚且急着赶去吃饭的。等她到那家店的时候，人家汪小为同学正假模假样地看古董，而原本附在古董上的灵物，只怕已经进了汪小为的肚子。没看她那原本瘪下去的肚子这会儿鼓得跟有三个月身孕似的。
　　“姑娘，你看这个，明朝的古董。”瘦巴巴的店老板把汪小为引到一个陶瓷件前。
　　汪小为扫一眼那东西，便不再看第二眼，很明显没兴趣。
　　黎落顺着店老板的指引看去，嗬嗬，确实是明朝的东西，一股子黑压压的怨气盖在上头，难怪这店老板也一头黑气。“老板，你那可不是好东西。”黎落说。
　　

第三章 悲剧的妖怪们

　　“这是正宗的景德镇青花瓷，你再看这花色，偏青黑、暗，再看这文饰风格，绝对正宗的洪武时期朱元璋那会儿的瓷器。”他面上露笑却不显笑意。他看黎落这身装扮也知道是个没钱的穷学生。
　　“我没说它不是明朝的古董呀。”黎落继续说，并且对汪小为眨眼。意思是你吃饱了就该闪了吧！
　　可人家汪小为同学压根儿不看她这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眨都不眨一下。看什么看？难不成还有蚊子精让你吃不成？黎落顺着汪小为看的方向瞧去，没看到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呀。
　　“黄叔。”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进来了，穿着一条很淑女的长裙，裙子齐膝，下面是雪白颀长的玉腿，再下面是一双高跟凉拖，装扮相当清爽怡人。比起妖气十足的蜘蛛精汪小为，落在人的眼中，那就是夏季的绿荫，冬日的暖阳。
　　黎落对看着美女不眨眼的汪小为小声嘀咕：“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再看汪小为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那眼神，这蜘蛛精不会因为人家的美色开始会转性了吧？
　　那女孩子冲黎落与汪小为客气地点头含笑，进店，笑着向店老板打招呼，“黄叔，生气兴隆啊。”
　　“托福托福。欧小姐，你来得正好，早上新到了一批货……”后面的说些啥黎落也没注意去听，她就光去看这女的身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这女孩子是从哪个角落旮子出来的，能把这么多、这么杂的种类全招集到一块儿，简直跟赶集似的。
　　“额滴神呀，这什么？”黎落低头看着从自己的脚背上跳过去的一只——三！条！腿！的！蛤！蟆！
　　谁说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就有一只三条腿的蛤蟆精！
　　蛤蟆一蹦一跳地往里钻，绕着她的腿蹦，看蛤蟆那股劲儿，好似恨不得扑上去贴人家的玉腿上不下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腿型真好啊！颀长的腿，一点肚腩都没有，腿上的皮肤嫩得跟笋尖儿似的。
　　跳！再跳！又跳！还跳！三腿蛤蟆终于蹦到那女的腿上，三只脚蹼把人家的小腿肚子抱住，蛤蟆嘴还很得意地张开“呱哇哇”两下，像在——笑！
　　黎落的嘴角也有点开始抽筋，她居然看到了蛤蟆笑！还是一只癞蛤蟆！
　　突然，那女的挪步朝里走去，“吧唧”一下子，少了条腿的蛤蟆没抓牢，摔了下来，跟着，细长的凉皮鞋跟儿就踩在了那蛤蟆长满疙瘩、臃肿不堪的背脊正中央。
　　“嘎——喔——”蛤蟆顿时疼得嘴都歪了，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哈哈！”黎落忍不住，捂住嘴拼命笑。
　　店老板一脸怪异地看向黎落，又再顺着黎落的目光朝那女孩子的裙子后面和腿上看去，没看到什么异样啊，然后又再好奇地看看黎落，再没好气地冲给黎落一个白眼。
　　黎落光顾着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汪小为同学已经转到她的身边，无比哀怨地嚎：“小落，我肚子好撑。”
　　活该！谁叫你吃那么多！也不知道留点到下顿！“能不撑么？你再往肚子里塞点什么就可以临盆了。”黎落一点也不同情地数落她。
　　“可我还想吃肉！”汪小为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干望着黎落。
　　那眼神，又让黎落想起汪小为好几天觅不到食，饿得眼冒青光求她时的惨样儿。可这只衰蜘蛛才吃过啊。“你是只蜘蛛，不是金鱼，别不知道饱。”
　　汪小为咽咽唾沫，想起和黎落的约定，断然扭头，“走吧！”埋头朝屋外走去，到了门口还不甘心，低头看到一只正沿着墙角绕过她朝屋子里钻的灵体，突然俯身双手呈钩型一爪子将其按住。嘴里瞬间吐了一大圈蛛丝将它裹住，然后飞快地塞进包里。整个过程极快，前后用时不到三秒就让她完成。“晚上的宵夜。”她说完，刘海一甩，潇洒地往外走。
　　黎落耸耸眉头，又再耸耸肩头，不置可否，跟过去。
　　谁知道，汪小为同学走出去没几步，又调头回来，到了店门口，又离开，转到边上的一辆车后站定，那眼睛仍盯着店子的方向。
　　“我说你干嘛呢？掂记什么？”黎落转到汪小为的身边问，“鬼和妖精你也吃呀？你不是只吸□气和浮游灵物吗？”还有喝我的血！
　　汪小为抿起嘴，用舌尖扫扫嘴唇，又咽了下唾沫，才说：“刚才那女的，全身上下透着香气——”再次吸吸鼻子，像闻到什么山珍海味似的，馋得眼睛直冒光。
　　“你想吃人！”黎落惊得跳了起来，随即马上又被汪小为捂住嘴。
　　“我说你小声点。我哪里想吃人了？只不过是想吸她几口精气而已！”
　　黎落斜眼鄙视汪小为，“你没看她的脸色白里泛青，明显精气虚溃……”她的话没有说完，汪小为的脸色突然一变，“走！”一把拉了黎落调头就走，速度极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干嘛呢！”黎落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慢点慢点，人家腿少，只有两条。”
　　“对哦，你是人。”汪小为突然一醒，甩开黎落跑得更快，“那我先闪，你自己回去。”
　　“我靠，让你陪我逛街，你自己吃饱了就想把我甩了。没门！”黎落三步并作两步，像支火箭般冲过去一跃跳到汪小为的背上，巴住：“没义气！说好陪我逛街的，半路撂下我就想开溜。耶！有只黑猫！”黎落突然一呆，只见一只通体黑亮，双眼如黑珍珠般的黑色踩着优雅的猫字步在人行路上慢慢晃悠。
　　突然，黎落的身下一空，原本被她压在身下的汪小为突然间不知道跑哪去了，幸好是她反应敏捷赶紧站稳，不然准摔在地上。黎落左右瞄瞄没看到汪小为，猜想那丫的可能又撂下她先溜了。算了，回宿舍再找蜘蛛精算账。倒是面前的这只猫看起来好像有点古怪。它的个头比一般的猫要大点，很有咖啡猫的体型，只不过人家咖啡猫是胖，它好像块头比较壮。还有就是它的尾巴很大，确切地说不是尾巴大，而是很多条尾巴像麻花似的缠在一起裹成一条大尾巴。猫妖！黎落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猫妖了。再看这猫的尾巴也不知道是多少条裹在一起的，最少不低于五六条。都说猫和狐狸一样，尾巴越多法力就越高，得道成仙的猫有九条尾巴。当然，这是传说，黎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黑猫，黑猫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摇大摆地从她的面前晃过去。
　　黎落鬼魂见多了，灵体也见过不少，可这种大妖怪她还真没怎么见过。特别是在大白天招摇过市的大妖怪就更没见过。当然，汪小为那类例外！
　　“喔！天呐！”黎落突然一声惊叫。原本跟在瓷器店里那女孩子身后的那些妖物灵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一窝蜂全部跑到外面正惊惶地朝四面八方逃蹿。它们的速度极快，有许多妖物只见闪了下便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喵呜！”一声猫叫传出，又惊了黎落一跳，她循声看去，只见刚才那只黑猫不见了。眼角余光瞟见天上有道黑影划过，忙定睛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冲到天上，将一道快速飞蹿的白影突然扑住压在脚下，按住白影落回地面。
　　待它们落地后，黎落才看清那道黑影居然是之前看到的那只黑猫，而那道白影则是一只乳白色略带透明色的像老鼠又像晰蜴的不知名怪物。黑色将怪物踩在脚底下，“咝”地一口，咬去那东西半截身子，再一口咬下去，那东西就没了！
　　黎落看得呆了！妈呀！神呢！原来又来一个觅食的！ 难怪汪小为要跑！
　　猫妖吃完东西，仰起头，抖抖身上的毛，再伸个懒腰，背一弓，飞身跃上树，原本缠在一起的尾巴突然展开，一大蓬尾巴跟拖把似的拖在尾后，黑油油的尾巴毛绒绒的、圆滚滚、长溜溜的。
　　似是觉察到黎落的目光，黑猫突然转过身，看向黎落，然后，嘴一张，一个女人的声音自猫嘴里吐出：“嗨！”
　　饶是黎落见多识广，突然被黑猫来这么一句人话，也给得吓得脑子“嗡”地一声，吓愣了！
　　“你能看得见我？”黑猫又问。
　　“妈妈呀！”黎落尖叫一声，突然转身调头就跑，比八只脚的蜘蛛还跑得快！
　　黑猫的前爪盖在眼睛上，又在脸上擦了几下，又吐出人语：“大惊小怪！你人都可以看见妖，我猫还不能说人话了？切！”骄傲而又略带不屑地一甩头，扬起头，眯起眼，惬意地踩着一字步，像T型台上的模特般又沿着大马路边上悠闲踱步。
　　行出十几米，黑猫钻过一道黄色警界线，突然，脚下一空，伴随着“喵——”地一声惨叫，它就从地面上消失了，然后又是“咚”地一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传来。
　　在黑猫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被揭开井盖了下水道口子。
　　污水井里传来几声水花扑腾声响，跟着一只黑影突然从井下蹿上来。那东西，猫样，全身的毛湿透，一缕缕地贴在身上。缕缕黑毛贴在嫩白的皮肤上，白花花的嫩肉上现出条条沟壑，污水顺着沟壑间往下流淌。原本高翘的尾巴此刻正狼狈地夹在身下，黑猫无比愤怒地踩在揭在一边的井盖上吼：“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井盖揭了，我诅咒他生儿子没□，一辈子吃方便面没调味包！”

第四章 原生态健康品

　　黎落回到学校直奔宿舍，结果宿舍里空荡荡没一个人，汪小为那只妖也不见踪影。黎落直奔自己的衣柜，拉开衣柜门，刨开挂在柜子里的衣服，问：“宿舍的人呢？都去哪了？汪小为回来过没有？”
　　女鬼有气无力地回答了另外两人的行踪，才又问：“什么时候天黑？”
　　天一黑，这女鬼又该出来骚扰她了。黎落想到被她缠就心烦，当即没好气地答道：“明天早上！”她说：“谁管那两个了，我问汪小为回来了没有？”
　　“没有……”女鬼一边答，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看天色，结果头还没伸出来，黎落就“碰”地一声把衣柜门关了。黎落的手机昨天就欠费闹停机，她拉开汪小为的抽屉，从里面翻到电话卡，在宿舍的IC电话卡机上拨了个电话给汪小为，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汪小为“喂”的声音知道那家伙还活着，也就放了心，问：“死哪去了？回来前帮我充下话费，我的手机停机了。”
　　宿舍门被推开，汪小为出现在门口，丢给黎落一张充值卡，挂了手机走到书桌前瘫坐在椅子上。
　　黎落挂了电话，将宿舍门关上，低头刮充值卡给手机充值。
　　汪小为的胳膊撑在书桌上，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身下的两只人腿尽数退化为蜘蛛腿，隐藏起来的几条也露出来。一只人身蜘蛛腿的大怪物就那么大刺刺地趴在书桌前。
　　黎落的眼角余光瞧见汪小为这模样，就知道这妞还处在不消化状态，她到阳台把窗帘拉上，说：“你就不怕对面楼某个眼贱的男生看到？胃不好就少吃点，人撑得胃出血还能上医院，你是蜘蛛……”
　　“你就送我去宠物医院呗！”汪小为翻着白眼回她一句。
　　黎落马上回她句：“宠物医院治猫治狗就是不治蜘蛛，大部分人见到蜘蛛通常都和见到蟑螂一样一脚踩死。”
　　汪小为再次冲黎落丢去一个白眼，眦牙咧嘴地反问：“四百多年高寿的大蜘蛛，谁敢踩？”
　　“那是，逮着了不送动物园也送博物馆，还会为你申请吉尼斯记录，全世界最高寿蜘蛛的头衔立即落你头上。” 黎落一边回嘴一边继续忙活着她的话费充值。
　　汪小为斜瞪黎落一眼，哼一声，懒得跟她斗嘴。她是蜘蛛精，不是蜘蛛。无论是种类还是身体组合构造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耶？没和往常一样吃撑就躺床上挺尸？黎落拉了自己的椅子坐到汪小为的旁边，打量着心不在焉的汪小为同学问：“怎么啦？让猫妖吓丢魂了？”
　　“那倒不至于，看到它避开就好。”汪小为说话间两只胳膊都变成了蜘蛛腿，没力地搭在桌子上，连同身子上半身一起搁在上面。
　　“你怎么了？”黎落还从来没见过汪小为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
　　汪小为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坐直，扭头，对黎落说：“今天遇到的那个女的还记得吧？”
　　“你是说后面跟一大堆妖怪的那个女的？”黎落一听也来劲了，离汪小为又凑近了点，“你也是妖怪，应该知道那些妖怪为什么都跟着那女的吧？”
　　汪小为点头，说：“你知道吗？那女的一靠近我就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香气……”说到这里，汪小为的眼睛又开始放光，满脸馋样儿！
　　黎落大囧，伸手去摸汪小为胀鼓鼓的肚子，说：“你都撑成这样了，还想着吃！节制呀节制，你要记得你是蜘蛛不是金鱼。”
　　汪小为拍开黎落的手，没好气地吼她：“知道我吃撑了还按我肚子！”
　　黎落扁嘴，摸摸而已，她又没用力按！她突然坏坏地想，要是她用力一按，不知道这只撑坏的蜘蛛会不会“啪”地一声拉出一大堆蜘蛛丝？呃，别蜘蛛丝没按出来，把粑粑给按出来了，那就恶心人了。“哎，你继续说那些妖怪为什么要跟着那女的？她从哪里招惹来这么多妖怪的？”
　　汪小为一想到那女的，又一副害上相思病的模样。她突然想到什么，“噌”地一下站起来，说：“不成，我得去盯着，不能让那些小妖小怪先得手了！”说罢就要往外面跑。
　　黎落的手一伸，爪子拉住汪小为最后一条腿，把她拽了回来。“话没说完，不准走。”拖回来点，又拽上汪小为的另一条腿，双手并用抓住汪小为最后面的两条腿哧溜一下子就把“人”拖回到她正坐着的椅子边。
　　汪小为同学八脚并举地趴在桌子下，屁股高高蹶起，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愤怒地吼：“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拖我的后腿。”
　　黎落赶紧松手，作投降状。“那你别跑嘛！”
　　汪小为眦着嘴，原本雪白整齐的牙齿中突然露出两颗尖利的毒牙，眼睛也开始放绿光，她凶狠地吼：“真想一口咬死你！”抓狂的蜘蛛精焦躁地满地乱爬，那高高蹶起的丰满俏臀非常风骚地晃来漾去，就像是在***或勾引谁似的。
　　“咳咳咳咳，小为，你的屁股，再扭就走光了！”黎落一边憋笑一边把头扭到一边。蜘蛛精就是不一样，屁股真大！
　　“黎落！”汪小为一声怒吼，连窗户玻璃都在颤动。连衣柜里的女鬼都惊得打了个哆嗦，钻进黎落的一件衣服里躲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拖我后腿，不准看我屁股，不准笑话我屁股，我※§‰◎№￥§……”到后面一大堆黎落听不懂的语言符号冒出来，直骂得黎落的耳膜作疼。
　　汪小为同学一直骂了半个小时才吼够，爬上书桌，前面两只脚爪捧起桌子上的一杯水连灌几口，再猛瞪一眼黎落，埋怨道：“浪费我口水！”“咕噜咕噜”一口将剩下的水喝完，把杯子递向黎落。
　　黎落赶紧接过杯子再为她倒了杯水，双手捧着递过去。“你赶紧变回人样吧，她们就快回来了。”
　　汪小为又喝了半杯水，这才解气地爬下书桌，收了她的蜘蛛腿，重新变回人样来，然后拉长脖子，连打两个响嗝。本就吃撑的她刚消化了点点，这又一杯半水灌下去，当即更撑了。她痛苦地瘫在椅子上，撑得她连动一下都觉痛苦。
　　黎落不敢招惹她，她拎起水壶，说：“我去楼下打开水。”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回头问：“你刚才说要去盯什么？吃的？”
　　汪小为要死不活地白一眼黎落，“你又不吃人，问这么多做什么？”
　　黎落想了想，又蹦回汪小为的身边，说：“可是我好奇嘛。”汪小为都撑成这样还掂记着想吃的东西，她能不好奇么？
　　“盯今天遇到的那女的。”汪小为说：“她后面跟了那么多的精怪，我怕它们先把她吃了。”可现在她这样撑成这样，最起码要等到后半夜再消化点点才能去了。
　　“她很好吃吗？还是和一般人有所不同？”黎落曾经听汪小为说过，人和人体质不一样，吃起来味道也就各有不同，有些人的精气好吃，有的就超难吃。
　　“大不同。她身上没有一般人身上的臊味，干净着呢。而且这女的身上有股檀香味和中药材香味，啊！”汪小为咽下口水，“绝对好吃，还大补！”
　　“不懂！”黎落听得一头雾水，“你换一种我明白点的方式说嘛。”
　　汪小为瞥黎落一眼，耐着性子解释，“不管是人还是动植物都会分泌出一种味道，而人身上的火气旺，躁，臊味也重，特别是男人，臊味特重，还有汗酸味儿，所以叫臭男人！”
　　黎落闻言又想笑，嫌臭，你还天天跑去吸臭男人的精气？她说：“人身上要是没点子火气，那些鬼怪还不随便上人的身？”话到这里，黎落突然灵机一动，问：“你是说那女的身上没火气？”通常没火气的人就离死不远了。
　　“几乎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汪小为说。
　　黎落明白了，没火气的人就相当于人体没了抗体，然后病毒可以随便入侵。那女的身上要是没了火气，那些妖怪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扑上去大吸其精气。就算再强壮也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吸光精气虚弱而死。但一想又觉得不对，说：“她就算是没火气容易被鬼怪入侵，也不至于招来这么多东西跟着她跑吧？”又至于让汪小为这么掂记？
　　汪小为一听黎落这么问就知道有人理解岔了，她说：“身上没火气不等于没臊味，也不等于干净。这女的体质很好，养得很好，身上干净，闻不到一般人身上那股子难闻的臊味。”怕黎落还是不明白，说：“我干脆这样子跟你说吧，现在的人都是吃肉食以及一些乱七八糟含了各种添加剂物质，这些东西吃多了——”她一瞪眼，突然想到一个很贴切的比喻，“就像吃猪饲料、打催长素养大的猪和吃不含任何化学剂素、吃纯草料长大的猪的区别。而那头猪，吃的不是一般的纯草料，是补药。就像养殖场里用饲料喂养的王八和用补药喂养的王八的区别！”
　　黎落一听，先是觉得好笑，再是觉得难听，她一拍桌子，“我靠，你能不能找一个好点子的比喻！什么猪、王八，你还能说得再难听点吗？”
　　汪小为横她一眼，“你们吃猪肉、吃王八，我们妖怪吃人，用这作比喻很贴切啊！”
　　黎落气结，扔下一句：“懒得理你，我去打水！”提着热水瓶一甩头出去打水去了。
　　

第五章 招鬼引妖的悲催

　　黎落的家不在本市，当初选择这个专业和学校听的她表舅的建议。都说一表三千里，但这表舅和她家却是极亲。她表舅叫张勋，是她舅公的儿子，也就是她外婆亲兄弟的儿子，从小和她妈一块儿长大。她舅公常年有病在身，舅婆早早就过世了，家庭条件十分艰难。舅公有两个儿子，在那困窘的家庭环境下，这两兄弟都十分争气。她外婆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字，平素也略显凶蛮不讲道理，黎落没少见到她外婆欺负左邻右舍，但她外婆对自家兄弟却是没话说，每次兄弟家遇到困难都主动伸手帮忙。张勋兄弟到她外婆家去，她外婆也像待亲儿子那般看待。张勋考上大学没钱交学费，她外婆把多年的积蓄借给侄子，供他完成学业。后来张勋大学毕业，进入某个政府单位奔了个好前程，也没忘了他姑妈，常回老家看望她外婆，和她家走得十分亲近。
　　黎落的父母的学历都不高，她妈中专毕业，她爸高中没毕业，两口子在县城里开了家餐馆和旅店，粗人一双，对女儿大学选什么专业和学校时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就打电话给她表舅张勋，让他给点意见，也有等黎落毕业后走她表舅门路的心思。于是，黎落听了张勋的建议，又在请鬼帮助作弊的情况下，顺利考进现在就读的学校，也经常到张勋家走动。不过，黎落人懒，大部分时候还是张勋打电话过来叫她或者是开车来接她，才往张勋家跑。
　　七月，放暑假了，黎落想为以后找工作积累点社会经验，打算留下来找份暑期工，她爸妈听说后也不没怎么反对，就打了通电话给张勋，让他帮下忙。七月十三号是张勋老婆欧霞的35岁生日，张勋提前两天就打电话给黎落说了，到十三号那天早上，又打了通电话给黎落，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忙走不开，让黎落自己打车过去。
　　如果是张勋生日，黎落相当好意思把一双手揣到裤兜里就跑去了，可欧霞生日她就不好意思空手，提前几天到卖开光镇宅吉祥饰物店里挑了一樽颇具灵气的镇宅辟邪的“辟邪”神兽捧回宿舍。一千多块钱的东西，心疼得还没有工作的黎落连肝都跟着疼，可这东西确实是好货，材质雕塑虽不是上品，可它附了真身灵气，若遇到识货的行家，这东西远不值这个价。一咬牙，她还是忍痛买了。在她看来，送礼就该送好东西，要么就别送。等她把“辟邪”捧回宿舍，那女鬼跟见到天敌一样当即从宿舍飘出去，直到黎落用红布将其盖上，女鬼才心惊胆战地飘回来，缩在角落怯怯巴巴地问黎落请一樽这东西回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赶她走？
　　黎落跟女鬼解释一番，女鬼仍然害怕，不敢再呆在黎落的宿舍，天天在黎落的宿舍外或大楼附近徘徊。
　　没女鬼的骚扰，黎落睡得相当安稳，也舍不得把东西送出去了。可汪小为不干，辟邪专克鬼邪，克女鬼也克她，把它搁在宿舍，汪小为的心里也发毛，能不回宿舍她就尽量不回，天天催着黎落赶紧把那东西送走。
　　到七月十三号早上，黎落挂了张勋的电话后还想睡会儿，汪小为的电话就又打进来了，催魂似的赶着黎落把那破东西带上再出门。黎落让汪小为烦得没办法，气鼓鼓地爬下床，一翻梳洗过后就抱着辟邪出门去了。
　　一般来说，这些神兽灵物不会一直附在某件器物上，它们也是四处活动游走的。附在上面，也只是碰巧刚好遇到这雕塑，再加上刻的自己的模样，就附上去暂作休息。但因它们曾附身于雕塑，上面也就沾了它们的灵气，有它们的气场留下。这就如同有猫活动的地方会留下猫的气息痕迹，老鼠会避走一样。
　　黎落不到十点就到了张勋的家门口。张勋事业有成，又娶了个有钱的老婆，再加上近几年的投资也颇有收成，早不是当年的那个穷小子。一百八十多平方的复式楼，装修得十分体面。黎落家的房子也不小，五层楼的小楼房，一楼是自家开的餐馆，二三四楼隔成出租旅馆客房，五楼则是两套套房，左边套房自家居住，右边套房则是给雇请的服务员住。算起来，黎落家的房屋面积绝对比张勋家的房子大，但一个是在小县城，一个是在市区繁华地段，真论起价钱来，那自然不在一个档次。
　　黎落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见是黎落，张嘴就喊：“雨雨姐。”一边伸手去揭盖在雕塑上的红布，一边嚷：“我爸说了我妈生日不收礼。”
　　黎落翻一个白眼，张口就顺着N年前的一个脑残产品的广告词念了下去：“收礼只收脑白金！”轻轻地敲了下张茂的额头，“翻什么翻？生日当然要收生日礼物，不然多没劲。”这话音刚落，张茂就把红布整个扯落，然后黎落瞬间看到各种黑的、白的东西飞速冲出窗外。这阵势，立即让她想到遇到黑猫那天看到的情形。黎落顿觉奇怪，她舅舅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东西？
　　“雨雨来了。”一个三十来岁，长得不算漂亮，但穿着打扮特有味儿的女人走过来。她一眼看到黎落怀里捧着的东西，笑道：“哟，你还送礼啊！”
　　“表婶。”黎落笑盈盈地喊一声，“生日快乐。”把怀里的东西送到欧霞的面前。
　　欧霞笑着接过东西，嗔笑道：“人小鬼大，你人来就行了，还学人送礼。”却还是接过了黎落怀里的东西，入手挺沉，又道：“还挺沉的。”
　　“嗯。能辟邪镇宅，碰巧见到就买了。”黎落进门，低头要换鞋，又听得欧霞说：“今天人多，别换鞋了。”黎落依言，跟着欧霞进门，过了玄关就见到屋子里挺多人的，好像欧霞娘家那边的亲戚都来了。再一回头就见欧霞正把雕塑往客厅里一个作为隔断的格子架上放，格子架上摆了不少瓷器物什。而在边上一格的格子上赫然摆着一个瓷瓶，上面黑气腾腾，煞气十足！黎落吓了一大跳，一眼就认出那东西是那天在那瓷器店里见到的那只明朝的古董瓶。“额滴神啊！”黎落惊呼一声，几步凑过去，细一打量，不是那东西是什么！她顿时就想炸毛，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把这东西往她表舅家送，存心害人啊！
　　欧霞摆好黎落送的雕塑品，一边招呼黎落坐，一边向她家的亲戚介绍黎落，“这是张勋的姪女。”
　　黎落让那瓷器吓得不轻，可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跟她表舅和表婶说，而且说出来他们也未必肯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沙发上坐下，有点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欧霞把张茂叫过来，让他带黎落去玩，又叮嘱黎落几句让她随意别拘束之类的话，就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张茂抱着他的玩具枪跑到黎落的身边，说：“雨雨姐，到我房间去玩。”
　　黎落把张茂拉到边上，指着那明朝的花瓶问张茂：“你知道这是谁送的吗？”
　　“知道啊，亦纶姐姐送的。她说这是明朝的古董，朱元璋时期的，朱元璋是明朝的开国皇帝，离现在有六百年了。”张茂很是得意地卖弄他新学到的这点历史知识。
　　亦纶姐姐？黎落不知道也不认识张茂喊的亦纶姐姐，不过倒真想抽凳子抡她一抡！
　　“亦纶姐姐！”张茂喊一声，就跑开，跟着黎落就见到张茂把一个刚从楼上下来的女孩子拉到黎落的面前，“雨雨姐，这就是亦纶姐姐。”
　　黎落朝那女孩子看去，一眼看去便给人一种清秀、清爽的感觉。再看去，她的五官清秀，骨骼纤细匀称，身着一袭简单的连衣长裙，清新典雅中揉和了一种古典与时尚的美感。
　　“你好。”欧亦纶含笑客气地向黎落打招呼，手还被张茂牵着不放。
　　张茂得意地扬起头，说：“雨雨姐，亦纶姐姐漂亮吧？”
　　“漂亮！”黎落不否认她长得不错，气质也好。黎落看到她就觉得眼熟，然后马上认出这人就是她和汪小为在瓷器店里见到并且一直让汪小为惦记着想吃的“唐僧肉”。汪小为说她身上没有火气，黎落站在她身边，确实感觉蛮清凉的。视线再从她的身上扫过，见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块质地很好且具有灵气的玉，手腕上戴着一串泛着灵光的檀木佛珠。“我们见过。”黎落说，她转头看向这煞气十足的瓷器，说：“那天我和我同学逛瓷器店的时候，你也进了瓷器店。”
　　“是吗？”欧亦纶淡淡地笑开，见黎落盯着她送的瓷瓶，问：“你对瓷器也感兴趣？”
　　黎落见到欧亦纶站在瓷瓶边上，瓷瓶里的黑气就阵阵地往外滚并且往欧亦纶的身上靠，然后边上的那樽雕塑也泛出灵光，又把黑气压在瓶口处。“一点点吧。”黎落灵机一动，她问欧亦纶：“你知道这瓶子是做什么用的吗？”
　　瓶子的口径比一般的花瓶要大，身子要矮许多，看起来不像是花瓶，倒像是装东西的。
　　“那你知道它以前装过什么吗？”黎落又问。一眼见到那团黑气突然大涨，且往欧亦纶身上靠，惊得她一巴掌挥过去，一巴掌将冒头的黑气压回去，然后迅速收手，像拍灰尘似的把沾在手上的东西拼命拍打。瓶子里，隐隐传出凄厉的喊声。黎落吓得往后连退两步，心脏狂跳。这东西，大凶！
　　欧亦纶一怔，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黎落这番怪异的举动。
　　黎落深吸口气，压压心神，说：“在中国古代有一种酷刑叫凌迟，你知道吧？”
　　“嗯。”欧亦纶应声。疑惑地看着黎落。
　　黎落又说：“凌迟，民间称为千刀万剐。刽子手行刑将人千刀万剐之后，害怕惨死的冤魂缠身，就把被凌迟的人的头骨顶上的天灵盖儿留下来，装在坛子里供奉，请道士做足法事和道场再深埋。一般来说，一个瓶子里装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天灵盖儿，而是数十上百个。”她说到这里，倏地一扭头，朝欧亦纶看去，说：“你送的这个瓶子就是装那些天灵盖的骨罐。”
　　欧亦纶让黎落的话惊了一下，但转念又定下心神，觉得黎落是在说恐怖故事吓她，不惊不乱地看着黎落。
　　黎落见她不信，顿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低声说：“你个悲催自己招鬼引妖就算了，把这东西送我表舅家，存心害人吗？”
　　“你——”欧亦纶被黎落说她招鬼引妖呛得语结。
　　黎落扫她一眼，哼哼两声，“没少被鬼压床吧？活该你！”挤鼻子冲欧亦纶扮一个鬼脸，调头朝阳台走去。摸了脏东西，她要去晒晒太阳，杀毒！这瓶子的事，回头等人少的时候，她再找表舅说说。

第六章 114查询

　　黎落趴在阳台上，将双手摊在阳光下，便见附在掌上的黑气被阳光晒得渐渐散去，等手上的黑气散得差不多，她才回到客厅，大伙儿也准备动身前往酒楼。客人多，家里肯定是张罗不开的，不是亲朋好友也不好往家里请，于是在酒楼包场订席，在酒楼操办。
　　黎落刚进入客厅，就被欧霞的妈妈叫住：“雨雨，你和茂茂一起坐亦纶的车过去。她是茂茂大舅的孩子，也是茂茂的表姐，你和她别见生。”欧妈妈一边叫住黎落，一边又把欧亦纶叫来，嘱咐她照顾好雨雨妹妹和茂茂弟弟。
　　黎落听到“雨雨妹妹”四字，顿觉别扭。她外婆排行老大，她妈是老大，她在他们家那辈儿也是老大，后她大表舅的孩子张茂喊她“雨雨姐”小表舅的孩子张果喊她“大姐”，这头一次被人叫“雨雨妹妹”，相当不习惯。虽说她和那什么亦纶都是张茂的表姐，可不代表她和那叫“亦纶”的也是表姐妹呀！
　　欧亦纶上前掺着欧妈妈的胳膊，乖巧地应承，把张茂叫到跟前，再喊上黎落，颇有深味地喊一句：“雨雨妹妹，走吧。”
　　黎落的嘴角一抿，坏坏地想：占我便宜，回头让宿舍里的那只女鬼和汪小为一起去找你！
　　黎落牵着张茂进了电梯，就听到欧亦纶问她：“你不是叫黎落吗？怎么都喊你雨雨？”
　　“那是小名。”黎落答道，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看到一团白朦朦的人形影子要往电梯里挤，黎落想也没想抬脚就把它踹了出去，电梯门随即合上。然后黎落马上就后悔了，欧亦纶这个悲催敢送那东西给她表舅，就该让她被鬼缠！
　　张茂仰起头告诉欧亦纶：“爸爸说雨雨姐小时候的名字叫黎落雨，所以才叫她雨雨姐的。”
　　黎落低头吼张茂，“你不说话我不会当你是哑巴。”眼角余光突然瞄见一团白色的影子出现在欧亦纶的边上，黎落顿时白眼一翻，她忘了鬼是没形体的，能穿墙，女鬼刚被她一脚踹出去这会儿又跟上来了！
　　电梯很快到底层，欧亦纶走在前面，黎落牵着张茂走在后面。她眼看着那鬼飘飘荡荡地跟来往欧亦纶的身上贴。女鬼刚贴上去，欧亦纶脖子上的玉和腕上的佛珠倏地一亮，那鬼就被弹飞出去，撞到梁柱上，歪七八扭的连个人形都拼不全。
　　哈哈。黎落暗觉好笑。这个鬼比欧亦纶更悲催。大白天的，受太阳光阳离子的作用，它们的力量本来就弱，还傻不隆冬地想跑出来作祟。看她宿舍的那只女鬼多聪明，凌晨五点就往衣柜里躲，不到天黑阴气重的时候不出来。
　　欧亦纶的车是一辆银色甲壳虫，矮矮小小的扁扁圆圆的看在黎落的眼里觉得那外形不像是甲壳虫反而像是乌龟。欧亦纶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黎落和张茂坐后座。她让张茂先坐进车里，等张茂坐进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方向盘上蹲着一只三条腿的癞蛤蟆。那癞蛤蟆正张大嘴，鼓气，然后对着欧亦纶的嘴隔着一尺多远的距离卖力地大口吸气，欧亦纶全无所觉。
　　黎落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靠在车门上，从前座两张椅子间的缝隙朝前看去。那蛤蟆蹲在方向盘上，正在表演相当愚蠢的高难度动作——隔空从欧亦纶吸嘴里的精气！距离隔得远，吸到的精气极为有限，三脚癞蛤蟆开始试图跳起来往欧亦纶的嘴巴上凑，以求拉近距离。但它只要靠近欧亦纶三寸的距离内，就会被欧亦纶脖子上的玉发出的光打飞。连着被打飞七八次，三脚癞蛤蟆仍旧锲而不舍地继续往上蹦。在摔了十几次过后，它终于学聪明了，蹦的时候尽量保持将距离保持在三寸的范围上。可车会晃动，欧亦纶又不是不会动的死人，因此那三脚癞蛤蟆还是经常撞上去，被玉光打落摔出去，好几次都撞到了档风玻璃上，蛤蟆脸都撞扁了。后来，癞蛤蟆摔得没脾气了，又用回以前的笨方子，趴在方向盘上隔空吸气。没吸多久，黎落就见到癞蛤蟆翻着死鱼样的白眼，伸长舌头一副累得半死的喘气样，除一条腿贴在方向盘上外，另外两只腿拉得直直地，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摆摆。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黎落摇头，靠回椅背上，懒得再看那只偷食不行反倒快被它自己累死的蛤蟆。
　　欧亦纶在后视镜里频频观望身后的黎落，等见到黎落不再往她这里看了，她才出声问：“看够了？”
　　“看够了。”黎落答。
　　“那你有什么感想或是想说的没有？”欧亦纶问。
　　黎落想了下，答道：“从它们的悲剧里我看到了喜剧的效果。”
　　“它们？”欧亦纶疑惑。黎落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半天，结果来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回答。
　　“咳！”黎落干咳一声，说了句：“没什么。”便不再作声。
　　欧亦纶低声嘀咕句：“怪人一个！”在她看来，这黎落就是有点神神叨叨的。她又问：“你从哪听说我被鬼压床了？”
　　张茂正在玩游戏机，听到欧亦纶的话疑惑地抬起头问：“亦纶姐姐，什么叫鬼压床？”
　　黎落答道：“鬼压床就是人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全身都动不了啦，就像被鬼压在身上一样。你亦纶姐姐长得一副衰样，她要是没脖子上的玉和手上的佛珠，我估计每天晚上那些鬼都能在她身上叠罗汉了。”
　　欧亦纶再次从后视镜里扫一眼黎落，问道：“我好像没得罪你吧？”怎么说话总带刺。
　　张茂又问：“那为什么会鬼压床呢？”
　　黎落摸着张茂的脑袋说：“人长得衰呗。”她又对欧亦纶说：“你最好是把那头骨坛子想办法拿出去丢了。”再一想，就欧亦纶这样儿，让她把那东西拿出去丢，只怕有命出门没命回家。“算了，还是我拿出去扔。”
　　欧亦纶问黎落：“人的头骨有多大？就那瓷瓶，数十上百个头骨只怕磨成粉都不一定装得了。”
　　“天灵盖儿，脑门子顶上，百会穴下方，揭一块方寸大的骨头就行。数十上百个是吓你的，被砍头的人多，被凌迟处死的却并不见得有多少。但那瓶子的煞气太重，也绝对不是一两个人的头骨装在里面就了事的。”黎落转为正经，神情严肃地说：“这事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摆我表舅家真会闹出人命。”
　　车子很快驶到酒楼外，欧亦纶把车停好，下车，刚下车准备锁车门，黎落就到她跟前。
　　“你等一下锁门我拿点东西。”黎落说话间把手伸进去，一把抓住方向盘上那只要死不活的三脚癞蛤蟆，那癞蛤蟆被黎落抓住就想挣扎，黎落抓住它的身子将它的头往车顶上重生一敲。“呱！”三脚癞蛤蟆一声哀嚎就被黎落敲晕过去。黎落把三脚癞蛤蟆塞进身后的双肩小背包里，再笑着冲欧亦纶抖抖肩膀，调头朝酒楼里走去。
　　欧亦纶被黎落的举动搅得一头雾水，甚至开始怀疑黎落有神经病。她锁好车，进入酒楼，把张茂带到张勋的身边，再和熟识的人打过招呼，一回头就看到黎落正鬼鬼祟祟地缩在角落的一根柱子下不知道在干嘛。她走过去，绕到柱子的另一边，侧头扫一眼，见到黎落正在打电话，本欲离开，但听到黎落提到她的名字，又停下来靠在柱子上想听黎落说些什么。
　　“汪小为同学，我非常支持你把欧亦纶那悲催鬼给吃了。你来吧，我们在鸿兴酒楼，你把欧亦纶吃了，我回头再附赠你一只三腿癞蛤蟆，我在欧亦纶车子里的方向盘上捡的。”
　　欧亦纶无语，这个黎落是疯子！
　　“不来？那只黑猫不在，真不在。我说你不是总惦记着要吃她吗？你不说她是唐僧肉吗？我跟你说，这个悲催有多过份！上次我们去瓷器店，那老板不是让我们看那明朝的破骨罐吧？欧亦纶那个悲催把那破罐儿买了送给我表舅，这会儿正摆客厅里呢。你说你一个妖怪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她倒好，居然买回去送人。好歹我表婶还是她亲姑姑呢，有她这样送礼的吗？”
　　“小为，你来嘛，这一次俺允许你吃人、批准你害人。”
　　“哎呀，都跟你说了没猫妖没大妖怪，就一只不成气候的鬼和一只三腿癞蛤蟆，那鬼早被欧亦纶身上的玉和佛珠打飞了，三条腿的癞蛤蟆这会儿在我背包里。我问你，来不来？”
　　“不来，不来拉倒，你个胆小鬼，好歹你也是四百年的蜘蛛，居然让一只猫吓得不敢出门！以后出门别说我认识你，以后等你找不到吃的也别想吸我的血，遇到妖怪来我们学校跟你抢地盘，别想我替你出头！”黎落气呼呼地挂断电话，将电话塞回裤兜里，转身朝席位上走去。她走出没多远，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去，赫然发现是欧亦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欧亦纶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黎落的身边，说：“我是悲催鬼嗬！我送给你表婶的瓷瓶是装死人骨头的，要不得嗬！我招妖引怪嗬！你让那什么四百年的蜘蛛精来吃我，还在我车子的方向盘上抓了只三条腿的癞蛤蟆嗬！”
　　黎落的脸一黑，板下脸，不满地指责：“你偷听我电话！”
　　欧亦纶白她一眼，然后非常淡定地摸出电话，拨下114，“您好，麻烦您，我想查询本市神经病医院的电话号码。”

第七章 哈巴狗

　　“你当我神经病？”如果黎落是那只黑猫，她想她这会儿已经开始炸毛了。
　　欧亦纶记下电话号码，又客气地向客服人员说了声“谢谢”才挂断电话，然后冲黎落露出标准的笑容，和和气气地说：“没呀，不过我觉得你去精神科做一下检查比较好。喏，电话号码都替你查好了，需要我帮你拨打吗？”不等黎落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地说：“我想你有这个需要。”说罢，就开始在手机上拨号。
　　“喂，等等。”黎落赶紧举手投降，“我开玩笑的，我说来玩的。”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她斜眼朝边上瞟去，就见到一个从头到脚都穿白衣的人哭丧着脸从边上飘过。“我的妈呀，有完没完！”黎落一个巴掌拍到额头上，再一头轻轻地撞到边上的柱子上。她没看到，她什么都没看到，她视而不见！
　　欧亦纶拨出三个数字就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她眨眨眼睛，睨着黎落。
　　黎落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欧亦纶。她有点理解为什么汪小为不肯来了！欧亦纶点背呀，而且这点背的气场太强大，靠近她人也会跟着衰。
　　欧亦纶收了手机，一本正经地问黎落，“说吧，你玩什么花样？”
　　黎落屈，脱口叫道：“我玩个鬼的花样！”再一想，本来欧亦纶就觉得她在搞鬼，说“鬼花样”不适合，马上又改口成：“我没玩花样！”刚才从她身边飘过去的喜气鬼又飘回来，凑到黎落的面前，瞪着一双翻白的眼睛、一脸哭像地往黎落的脸上凑。黎落正烦着呢，再让这恶鬼往她的脸上这么近的靠，又觉恶心又来气，想也没想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当即掴得那喜气鬼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滚！”扭头啐一口那恶鬼，又对欧亦纶说：“我没玩花样。”
　　喜气鬼是一种出现在喜宴上的凶鬼，通常这种都是在喜宴上惨遭横死的人怨气所积成，所以它们也会在喜宴上来害人以解心中的怨气。如果有谁撞到它，很难幸免。
　　这鬼本就凶残，被黎落这一掌掴当即凶性大发，脸色一变当场发难。七窍往外喷血，眼珠子都掉了一只，满身血污，衣衫破烂，断了条腿，另一条腿上的鞋子也没了。
　　死得真难看！那鬼扑过来，黎落嫌它脏，马上后退避开。
　　鬼就像扑食的恶狗一样朝黎落扑去，紧追不舍。
　　黎落两步就退到桌子边，退无可退，又怕被鬼抓到哪，情急之中，转身抓住身后桌子上的一个钢化杯对着那鬼的脑门子上就砸了下去。“咣当”一声玻璃碎响，钢化杯自黎落的手中碎裂，掉在地上。黎落再抓起脚边的凳子，对着鬼的脑门子上猛砸，把当初和汪小为打架的那股狠劲儿全使出来，直接把那鬼砸趴在地上。黎落再一脚踩在那鬼的断腿上，然后又抡起凳子往鬼的脑门子上拍去。
　　鬼趴在地上左闪右避都没有躲开，被黎落打得急了、怕了，“噌”地化作一道白光调头就往玻璃窗外冲去，黎落只觉得眼看一花，就没看到那鬼了。
　　“雨雨，你做什么？”
　　听到欧霞的声音，黎落才抬起头，结果发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她暗叫声“糟了！一时情急竟忘记是在公共场合。”可刚才那情况，她不打鬼，鬼就打她了。但现在这么多人她怎么解释？难不成还让大家都说她是疯子不成？突然脑海灵光一闪，答道：“有蟑螂……”有蟑螂也至于夸张到她刚才那样摔杯子抡凳子吧！黎落当即又补充一句：“我……我被吓到了。”再一想，她该说有老鼠的！老鼠比蟑螂好像要可怕一些。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态，说什么都迟了。她汗颜地低下头，眼角余光又瞧见欧亦纶，在心里哀叹一声，“完了，这回这个悲催绝对更加肯定她是疯子。”
　　张勋出来打圆场，说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见碎了玻璃杯，于是又念了两句“碎碎（岁岁）平安，碎碎平安，大吉大利！”然后客气地请大伙儿都入席，也回头让黎落找个席位坐下。
　　黎落埋着头，说句：“我去洗手间。”低着头灰不溜丢地朝洗手间走去。她准备洗完手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旮子吃完饭就闪人，免得一会儿欧亦纶真打电话叫精神病医院的人来抓她。
　　黎落刚进洗手间站到洗手池前洗手，欧亦纶就跟进来了。黎落斜眼瞄一眼欧亦纶，说：“我很正常。”
　　欧亦纶笑道：“神经病通常都会说自己很正常，这正如醉酒的人总说自己没醉一样。”
　　黎落翻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随便你怎么认为。”这一抬眼，就看到欧亦纶的身后又跟了几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黎落沮丧地垂下肩头，心想：要不是你这个悲催把那凶鬼招来，我至于像刚才那样出糗吗？
　　欧亦纶无比强大的气场把鬼召来，她再说“鬼”字，刚好让那鬼听到，就往她这里找来了。
　　“我刚才看到你举着玻璃杯砸到半空中就碎了，你挥凳子的时候，每一次落下去都有力道反弹的痕迹。”欧亦纶的语气十淡得就像是在叙述一些很稀松平常的事。
　　黎落很意外欧亦纶会注意到她打鬼时的动作反应，更没料到欧亦纶会找到她向她说出来。
　　“你并非是在向空气使力。”欧亦纶的结论说得小心翼翼。她淡淡一笑，说：“现在我不当你是疯子了，你能给我说说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说了你会信吗？”黎落怀疑。
　　“眼见为实，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正常气压下，一只玻璃杯砸在空气上是不会坏的，凳子砸在空气上也不会有力道反弹。”
　　“可我现在没心情告诉你了。”黎落洗了手上的泡沫，转身就朝洗手间外走。
　　结果就这说话的功夫，洗手间门口几乎快被塞满了。黎落就当遇到街边的路人似的直接绕开她们，然后这些举动看在欧亦纶的眼里就是不走正道不走直线，学蛇，走S道。
　　黎落从洗手间出去，一眼看到人群里有一只披着人皮样实则蜘蛛象的汪小为正在东张四望。她走到汪小为的身边，一拍汪小为的肩膀，说道：“喂，你不是说怕遇到黑猫不来吗？”
　　“黑猫去找黑蛇精的场子去了，没功夫过来。”汪小为一边答一边左顾右盼：“奇了，你不是说她在这里吗？怎么不仅没见到她，连鬼影子都没一个？”
　　“向后转，抬头看！”黎落突然喊出一声号子。
　　汪小为跟听军训号子似的一个九十度转身，再四十五度角仰头看向二楼，说：“楼上也没有啊！”
　　黎落伸出手臂把汪小为的视线角度调好，“你再看看。”
　　汪小为这次看见了，眼睛跟装了两个五百瓦的灯炮似的直闪光。她咽了下口水，扭着丰腴的屁股就朝欧亦纶直奔而去，并且亲切地打招呼，“嗨——”扑上前，准备来一个欧美式的亲吻礼。汪小为吸女人精气时的惯用手法：热情扑上前先吸一口精气，再说认错人了道个歉。反正都是女的，亲错了也没关系，不会被叫打色狼的。
　　黎落看到汪小为去势凶猛，想阻止已来不及，她只能第一时间闭上眼睛，不忍看汪小为的惨样。
　　啊！”一声惨叫毫无意外地嚎出，黎落睁开眼，瞧去，顿时松口气，还好没像女鬼和蛤蟆一样被弹飞N远。有几百年道行的果然还是不一样。
　　汪小为“啊”地惨叫过后改为“呜……”地悲鸣，她吐着舌头，像哈巴狗作揖似的举着两只爪子哭丧着脸回头，眼泪汪汪：“小落，疼……疼啊……”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黎落耷拉着脑袋很无语地对汪小为说：“你都来踩了四五次盘了，虽说总遇到黑猫在她附近徘徊，可也不至于没看到人家身上有东西护着吧？就算以前踩盘的时候没看到，这次靠这么近，都扑上去了你还看不到啊？”
　　欧亦纶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一个很性感的陌生女孩向她打招呼，跟着原本站在十几米远的女孩子突然到了跟前抱着她就亲了下又像触电似的飞快退开。她飞速地擦了下被那女孩子亲了口的嘴巴，再看黎落正和那女孩子挤眉弄眼，顿时明白这两人一起的。她走到黎落的身边问：“你朋友？”
　　“是呀，我朋友，汪小为。”黎落答，然后挤眼。
　　“汪小为。”欧亦纶想起刚才黎落电话里喊的名字：“小为？活了四百年的蜘蛛？”她想起黎落打电话给汪小为的目的，顿觉没好气，她扫一眼黎落，“你还真无聊。”一扭头，朝酒楼的坐席上走去。
　　汪小为听到欧亦纶说她是四百年的蜘蛛顿时眼睛都直了，她扭头就想冲黎落开口水战，丫的敢随便向人泄露她的身份，不想活了！她倒是很想骂人，可舌头疼得厉害，舌头一伸一缩就是话说不圆，蜘蛛语吐出来更像某种动物叫唤，再加上被欧亦纶身上玉配蜇疼的双手正缩着平方在身前及肩高的地方一抖一晃，就更像了。
　　边上路过的人看到汪小为这模样都好笑地看着她，甚至还有一女的挽着她男朋友的胳膊指着汪小为说：“你看那女的，这么大了还学哈巴狗……”

第八章 送菜

　　我圈圈你个叉叉！汪小为怒，一条蜘蛛丝弹出去绕在那女的脚腕上一拉一扯，那女的左脚绊右脚，当场摔个狗啃泥，额头撞出个大青包，连假睫毛都摔掉了。黎落惹到她，汪小为不敢向黎落出手，换个普通人来，她一点顾忌也没有。
　　黎落上前拽着汪小为的衣领就往后拖。月黑风高，汪小为出去欺负那些夜不归宿的落单人士她没意见，大庭广众之下敢公然动手，是嫌日子太过轻闲了想找点麻烦来消遣吗？
　　汪小为扭头扬爪就要去抓黎落的手准备送嘴里大咬一口。
　　黎落早有防备，汪小为的爪子一伸过来，她立即收手扣手汪小为的腰上，在汪小为的身后推着她往前走：“走走走，去吃饭，午饭时间到了。”
　　汪小为才不吃人吃的东西，不消化。但黎落直接把她拉到欧亦纶坐的那张桌子上坐下，汪小为猛吸一口气，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茶，看到欧亦纶，她更加眼馋了。“小落，我恨你！”汪小为苦着脸，欲哭无泪。心心念念的美食当前，却无法下口，叫她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黎落看汪小为馋成那样，想起她背包里的三腿癞蛤蟆，就想把癞蛤蟆给汪小为，让她先解解馋。背包取下来，那只被她敲晕的三腿癞蛤蟆也醒了，正穿透背包往外爬，只剩一条腿还挂在包里。黎落赶紧一把将它抓住，心想，好家伙，差点让你跑了。幸好你是三条腿不是两条腿，要不然没那条腿挂着逃了汪小为还会以为她骗人。她把蛤蟆塞到汪小为的怀里，说：“你先吃这个！”
　　汪小为捧着蛤蟆，视线仍落在欧亦纶的身上，哈拉子直流：“我要吃人。”
　　黎落怂恿她：“你冲上去啃呀！”
　　她身上有护身法宝嘛！汪小为的眼睛突然一亮，转身一把抓住黎落的胳膊，“小落，我帮你洗一个月的衣裤，连内衣裤都帮你洗了，再加两千块钱，你帮我想办法！”
　　欧亦纶端着茶杯，一边陪坐在她边上的欧奶奶说话，一边用眼角扫向汪小为和黎落这边，对于她们的举止谈话一点也不落地关注着。要不是汪小为一直盯着她看，欧亦纶真想笑出来。可汪小为盯她的那眼神直让她全身发凉，一点也笑不出来。
　　黎落又抿了口茶，瞄一眼汪小为，压低声音说：“你是妖，连个人都对付不了啊。”她端着茶的指尖一翘，指向欧亦纶边上的欧奶奶，说：“那是欧亦纶的亲奶奶，你迷住她，让她叫欧亦纶把脖子上和手上的东西都取下来，欧亦纶还不就任你鱼肉了？哦，对了，顺便让欧奶奶去跟我表舅说她要那个装骨头盖的花瓶，让我回去取。”等她把花瓶弄到手，不管是煎炸还是烹煮，势必把那些煞气给灭了！
　　“哦，说到底你叫我来就是为这个？”汪小为当即一醒，她就说怎么这黎落突然转性子似的喊着嚷着怂恿她去吃人，原来是别有目的！“两千块钱免了，帮你洗内衣裤也免了。”既然你有所求，我也有所求，互取所需，俺省了酬劳。
　　黎落心想：我现在还有生活费用，不稀罕你那两千块钱；内衣裤我自己洗，你求我也不给你洗！她挥手催促道：“去去去，赶紧去。”磨磨叽叽拖拖拉拉一点也不爽快。
　　汪小为当即笑眯眯地起身走到欧奶奶的面前，笑盈盈地喊：“欧奶奶，我是黎落的同学……呃……”视线落在欧奶奶的头顶上，笑容顿时僵住，两秒后回过神，干笑两声，说：“她说您人好，叫我来给你打声招呼问下好。”
　　“哦，好。”欧奶奶和蔼地笑着点头，又微笑着看向黎落，把黎落夸一番。
　　黎落看到汪小为啥也没干就坐了回来，当即问：“你干嘛？”
　　汪小为端着杯子遮住嘴巴，锋利的牙齿从嘴里伸出来，“嘎嘣”一声把杯子都咬出个缺，才愤愤地说：“这老太婆信佛！”有信仰的人意识都比较坚定，特别是有宗教信仰的人，精神力量比寻常人要强很多。修佛的人，常年处在一种特定的环境下追求精神信仰境界，执拗的信念加上环境的塑造，会使得人和黎落这怪胎差不多，成为妖魔邪怪的绝缘体、克星。黎落这混球就是属于罕见的精神力量很强的那类人，对于平凡人来说她很普通，可是对于妖魔鬼怪来说就很头疼。一般的妖怪都以精神力量为主、物理力量为辅甚至没有不需要依靠物理存在，可以完全无视物理状态；普通人则反之，以物理条件为主，精神为辅。可黎落的精神能力很强，她能通过本人的意念、意志直接将呈物理状态的东西砸在以精神状态的存活的妖怪灵物上，并且精神状态的东西很难影响或攻击到她。那老太婆有自己的信仰，就像是罩了层防护网，汪小为无法进入到她的精神世界，也就无从对她下手。
　　“哦，原来有佛主保佑啊！”黎落说道：“你不是常说这个世界上没佛吗？什么佛啊、主啊都是宗教吹嘘出来骗人的玩意儿吗？”
　　汪小为气馁地将胳膊搁在桌子上支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没神佛不等于没信仰，有了信仰就有了精神存在，有了他们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神佛庇佑，这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说法。”她哀叹一声，“想吃顿饭都这么困难，这年代，生活是越发的艰难了。”抬起右手，将抓在嘴里的三角癞蛤蟆一口送进嘴里，咬去一条大腿，聊以解馋、当作安慰。
　　“唉！”黎落也叹了口气，她还在想要怎么处理那个瓶子呢。“小为，要不然你晚上帮我走一趟，把那东西偷出来让我先把它处理……”
　　“别想！那是冤煞！”汪小为断然拒绝，扭头瞪向黎落：“妖有妖路，鬼有鬼道。”言下之意就是妖不管鬼事。
　　“帮个忙啦！”黎落冲汪小为合什作揖。
　　“遇到一般的小鬼小怪，我把它们当下酒菜；遇到冤煞，谁都退避几分！”汪小为打死也不干。那东西就是一个恶心，沾上就是一身腥臊，只有坏处没半点星零子的好处。“小落，听我一句劝，你就当作不知道这事，别去碰。”
　　黎落闻言猛瞪一眼汪小为，凑过去，凶她：“那是我舅！”那么凶险的东西摆家里，会出大事的，一个弄不好，一家人都会没了。想到这里，黎落就觉得烦燥，埋怨道：“欧亦纶这个悲催鬼！”想到欧亦纶把这招祸的东西送来黎落就气，连上桌的饭菜都没胃口吃了。
　　因为体质的缘故，汪小为吃不了人类的固态食物，仅盛了点汤装在碗里等放凉了假模假样地喝上几口就拉着一心为那破罐子心烦的黎落早早下桌，到酒楼大堂的沙发上坐着。汪小为灌了半碗汤，吃下一只蛤蟆，肚子虽是饱了，可难得没见到黑猫跟在欧亦纶的附近转悠，又被欧亦纶身上的护身法物一顿打，不让她吸两口欧亦纶的精气再回去怎么也不甘心。她歪在沙发上，想得头皮都快掉了，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她之前以为欧亦纶这样的体质在这么多妖鬼的环伺下还能安然存活是因为这些妖怪为争食互斗以致最后谁也没有吃到口。汪小为在本市的妖魔鬼怪中不算厉害角色，但自信还算有几分能耐，避开黑猫和黑蛇精，她还不把那些小角色放在眼里。可没想，居然让欧亦纶脖子上的东西给难为到了。她再看黎落，还在那里想为她舅舅消灾难解，又听黎落要去找张勋要那罐子，汪小为赶紧把黎落拉住，将冤煞的厉害和沾上的麻烦讲给黎落听。
　　黎落听完后，闷了半晌，突然想到一点，她之前买的那个辟邪雕塑本身是没有经过开光的，但却沾辟邪的灵气，说明有辟邪在本市出现。想到这里，顿时有了法子，她抓住汪小为的胳膊，说：“小为，我有法子在不动那瓶子的情况下除掉那冤煞了。”
　　“什么法子？”汪小为问。
　　“这种冤煞以前古代的监狱里最多是吧？古人都懂得在牢狱里立辟邪的塑象，用辟邪对付它们，我为什么不用？”
　　“你不是已经买了樽辟邪的雕塑送过去了吗？小落，你把辟邪的雕塑放那里，只要他们把辟邪和那瓶子摆在一起，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万一他们把辟邪的雕塑挪开或者是将这两样东西换个地方摆，那问题就出大了。黎落说：“我猜我们市应该有辟邪在，我是说那种活的灵体，真正的辟邪，不是雕塑那种。”
　　汪小为一听顿时全身都直冒冷汗，她缩着身子揉着起鸡皮的胳膊，听到有辟邪就害怕。那东西专吃妖怪邪物，遇上就难逃厄运。
　　“我们去把它找出来，然后请它去对付……”黎落的话还没说完，汪小为就跳了起来，一蹦三尺远。
　　“黎落！”汪小为又要抓狂，“你忘了我是什么了？你让我和你去找辟邪？你这不是把我当菜往辟邪的嘴里送吗？你怎么不让我去死啊？啊，不对，你这分明就是叫我去死！我圈圈你个叉叉‰￥＄№※＃……”后面一长串黎落听不懂的妖怪语冒出来，骂得黎落缩在沙发上拼命地用手堵耳朵。
　　汪小为骂了十分钟还没有住口的架式，黎落也早习惯汪小为一抓狂就破口大骂的德性，她堵住耳朵缩在沙发上，在心里碎碎念自我催眠：听不到听不到我听不到……
　　边上，一个人坐下来。
　　黎落扭头一看，哟，欧大悲催鬼来了！手放下来，瞅过去，用眼神问：你来干嘛？
　　欧亦纶一来，汪小为立即不骂了，眼睛又开始放光，嘴里又开始咽口水。美食啊！再看到欧亦纶脖子上的那块玉，顿时恨得眼睛直冒火。
　　

第九章 无计可施

　　欧亦纶问黎落：“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或者是说你们想要怎么样？”
　　汪小为两步跨过去，在离欧亦纶一尺远的地方坐下，忙说：“你把你脖子上的玉取下来，我就告诉你我想怎么样！”只要这美食把玉取下来，她就可以马上扑上去把这美食按在沙发上，将嘴对到她的嘴上，用力地、大口地吸气，一口气起码要吸去她一半的精气才过瘾。想到这里，汪小为美得冒泡，馋得口水都快从嘴里溢出来。
　　欧亦纶低头看一眼挂在脖子上垂在胸前的玉，这玉是她奶奶花了很大的功夫给她求的保命符，从小戴在身上不让取下，就算是洗澡也不让取的。她瞅着汪小为，说：“听黎落说你是四百年的蜘蛛精？”
　　汪小为闻言顿时脸色一黑，嘴巴一歪，恨恨地冲黎落翻一个白眼，对着黎落嘴皮子飞速地张合。
　　即使汪小为没发出一点声音，光看嘴形黎落也知道汪小为又在骂蜘蛛语了。她把脸扭到一边，无视汪小为那一方。心想：大庭广众之下，你难不成还敢变成蜘蛛扑上来咬我不成？
　　汪小为眼下也没那功夫找黎落算账，她扭头看向欧亦纶，眯起眼睛笑道：“黎落这丫的就有神经病，总爱胡言乱语。她还总说自己有阴阳眼能看穿上下五千年的事，说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没有一个人能超越她！”
　　黎落闻言，气得猛地扭过头沉着脸吼：“那是凤姐！”
　　“管她是谁呢！”汪小为一巴掌盖在黎落的脸上，将黎落往边上推：“闪边上去，这里没你的事。”她又往欧亦纶靠近了点，但也只有一点点。欧亦纶身上的玉打妖疼啊。她涎着脸，笑眯眯地问欧亦纶：“你的玉很好看，能不能取下来让我看看？”
　　“蜘蛛精要吃人了。”黎落坐在沙发最边沿上对着天花板猛翻白眼。丫的死小为，敢拿凤姐来奚落她，踩死你丫的！
　　汪小为跳起来抬腿一脚就把黎落踹到沙发下去了，眼珠子变成幽绿色，阴森森地盯着黎落。
　　“你——”黎落坐在地上，看到蜘蛛精的眼睛变了颜色就知道不能再惹汪小为了。再惹，蜘蛛精就真要咬人了。她爬起来，拍拍屁股上沾的灰，在另一端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欧亦纶也看到汪小为的眼睛变色，心下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黎落的表舅张勋走过来，见黎落和欧亦纶坐在一起，说道：“你们两个都在啊，那正好。”他在黎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雨雨不是想找份实习工作吗？我跟你表婶商量了一下，让你去你欧氏。亦纶兼管人事那一块，你去的时候就直接找亦纶就好了……”又向欧亦纶和黎落互相作了番介绍，又再嘱咐欧亦纶照顾下黎落，让黎落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去找欧亦纶之类的话。
　　黎落没想到她表舅是这样的安排，让她跟悲催鬼钻一块儿，她不乐意。有这悲催鬼在，不知道还会遇到些什么妖魔鬼怪，她又不像这悲催鬼有护身符。“表舅，我学的专业和人事部门不对口。”
　　“亦纶会把你安排在合适的部门，她会为你安排好的。”张勋说完，看到有人在对他打招呼，交待几句过后就起身走了。
　　张勋走后，张勋的老婆欧霞又过来了，说的还是黎落去他们公司上班的事，说了没几句，就有牌友约她搓麻将，她问过欧亦纶和黎落，见两人下午都没事，就约二人去她家玩。
　　黎落一心惦记那触霉头的古董瓶，当即答应，拖了汪小为就要去，汪小为想吃欧亦纶，不乐意和黎落走，但看到欧亦纶要去，又屁巅屁巅地要跟着黎落去，但随即想到黎落送了樽辟邪在张勋家，这会儿正摆在客厅镇那花瓶，她要是到张勋的家里撞到辟邪，那就难看了。当即推说下午有事，不去了。她要回去研究怎么对付欧亦纶脖子上的玉，等想好对策再杀上门来。欧亦纶既然不肯把玉取下来，她就只有想办法破了那玉的灵光。但她只知玉的灵光很霸道，却不知是从何而得的力量，于是又把黎落拉到一边，千叮万嘱让黎落帮她打探下欧亦纶脖子上这玉的来历和有何特别之处。
　　黎落心想，你居心那么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而咱俩一看就是一伙的，人家肯说才怪！
　　欧霞的朋友多，一张麻将桌人数有多，两张麻将桌缺一人，又把欧亦纶叫上凑角。黎落陪着张茂玩了会儿，等张茂玩累跑去睡午觉的时候，黎落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电视，就又转到那樽古董花瓶前。她绕着那花瓶左转右转，看着团子黑气一直在和辟邪的灵光展作拉锯战，就是没一点法子能上前去把这黑气给灭了，气得她简直都想把花瓶给砸了。但古董啊，明朝的，放了六百多年了，这开价就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砸了她赔不起。况且，真要是砸了，煞气就更不好对付了。把黎落愁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两桌麻将就摆在客厅里，欧亦纶一边玩着牌一边看黎落抓耳挠腮地对着古董花瓶纠结。她喂了张牌给欧霞，然后说：“姑姑，雨雨好像对那只明朝的古董花瓶很感兴趣。”
　　欧霞看一眼黎落，笑道：“她呀，小孩子心性，好奇心重得很，看到新鲜的东西就喜欢研究研究。”碰了欧亦纶喂的牌章，对黎落喊：“雨雨，有水果零食，要吃自己拿。表婶就不招呼你了。”
　　“哎！”黎落脆生生地应了声，绕回欧霞的身边，弯下身子凑到欧霞的跟前，悄声问：“表婶，那明朝的古董瓷瓶能借我看下吗？”
　　边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一眼黎落，笑道：“你看了快半个小时了，看出那瓷器有什么名堂没有？”
　　“是真品，正宗明朝洪武年间的‘好’东西。”黎落弯着腰答道，她说到“好”字的时候音咬得特别种，狠狠地瞪向欧亦纶，恨不得把欧亦纶从椅子上推到地上去。
　　欧亦纶挂着浅笑，眼睛只盯在自己的牌上，对黎落的瞪眼视而不见。
　　欧霞笑着瞥一眼黎落，说：“去吧，当心别摔坏了。”
　　“放心吧表婶，摔不了它。”黎落应完，跑出去，一手捧花瓶一手捧着辟邪，跑到阳台上，摆在太阳光下。
　　欧亦纶朝黎落看去，就见到黎落把辟邪压在古董瓶上，并且露出一个相当得意的笑容。过了会儿黎落又皱紧眉头，对着古董瓶指头划脚半天，最后气馁地垂下肩头，又把古董瓶和辟邪一块儿抱回去放好，然后垂头丧气地摊坐在沙发上，眉头都快拧出个“川”字。欧亦纶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黎落：“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没有一个人能超越你的阴阳眼天师，明朝的冤魂厉鬼消灭了没有？”
　　黎落听到短信铃音响，摸出手机翻开短信一看，陌生人发来的消息。她再把短信内容展开一读，顿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飞快地回了句：“你才是前 凸后翘的S型肥大妈呢！”把欧亦纶的手机号码存起来，名字设为：悲催鬼！
　　前 凸后翘的S型肥大妈？欧亦纶疑惑地看向黎落，知道这是在骂她，但用谁来骂她就看不懂了。她一米六七的身高，四十八公斤的体重，胸不挺臀不俏的，怎么算都跟S型的肥大妈挂上不边吧？欧亦纶抿嘴噙笑，轻轻地摇了下头，合上手机盖，她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那东西附在罐子里，太阳光罩在上面，它就缩到瓶口处。辟邪压上去它就缩到瓶子里面去，黎落一拳头捣进去，那东西就躲到瓷器里去，想打它呀，成啊，连瓶子一连砸烂吧。黎落对那瓶罐没辄了，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罐子送走比较好。可这是古董，不是大街上买的几十块钱一只的破瓷瓶。
　　最终，黎落选择暂时放弃，反正有辟邪镇它，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晚上九点，黎落回到宿舍，刚推开门，汪小为和女鬼都急冲冲地迎过来。
　　汪小为一把抓住黎落的胳膊急切地问：“那玉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特别的？”
　　女鬼则绕着黎落飘着绕圈，怯怯弱弱地说：“放暑假了，你说要帮我找未婚夫的。”
　　“玉是什么来历没查清楚，特别之处就在于能避邪免灾保平安。”黎落答完汪小为的问题，又扭头对那女鬼说：“要找你未婚夫，你首先得告诉我你未婚夫的姓名、长相，参军在哪一年，什么地方，入的哪支部队？”
　　“我……”女鬼突然结巴住了，“我……我……我……”一直“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个下文。
　　“‘我’什么？”黎落偏着头努力去看这女鬼，不过这女鬼不知道是形态不全还是怎么滴，总是朦朦胧胧的一团，只有一个人形轮廓。
　　“我只知道他要去打日本鬼子。”女鬼怯怯巴巴地回答。
　　“姓什么叫什么？高短胖瘦？”黎落又问。
　　“叫天宝，长得很好看。”女鬼说这话时羞羞答答的。
　　“他姓什么呀？”总不会是姓天名宝吧？黎落问得不耐烦了，她这是审犯人还是查户口呢。
　　汪小为一把揪过黎落，将脸凑近黎落，吓得黎落赶紧一巴掌贴在自己的嘴巴上将嘴封住，紧张地问：“你要干嘛？中午才吃了一只蛤蟆，你还想吸我精气呀？当心我扁你！”
　　“谁要吸你精气了？”汪小为一把放开黎落，站后两步，说：“让你帮我点忙，你就这样子敷衍我？”她的眼眸颜色一变，嘴里冒出两颗尖牙，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咬你？”
　　黎落一听，赶紧伸手把书柜上的鸡毛弹子抓在手里，比划道：“来呀，谁怕谁！”才不吃汪小为这一套！别以为你是只妖就很凶！其实就是只欺善怕恶的纸老虎！
　　女鬼见这两位又要开始打架，也不敢再在这时候缠着黎落帮她找未婚夫，一溜烟又钻进衣橱躲起来。然后想到自己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寻到未婚夫，嘤嘤地哭起来。哭了两声，又想到外面那一人一妖都是凶神恶煞，怕她们两个的争吵迁怒到自己，哭了两声就不敢再出声。
　　汪小为看黎落拿鸡毛弹子就牙疼，打得她疼啊，压根儿就不愿和黎落动手，但又不好意思和黎落服软，当即轻哼一声，坐回自己的书桌前，气呼呼瞪黎落一眼：“没义气！”

第十章 蜘蛛精和猫妖

　　黎落蹬掉自己的鞋子，换上拖鞋，又三两下扒下自己的牛仔裤，露出贴身小裤叉，然后拉开衣柜翻衣服，衣柜一打开，就见到女鬼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蜷在那里。她翻一个白眼，拿了睡裙和干净的内裤出来，抖几下，就朝卫生间走去。“以欧亦纶那种招妖引怪的体质能活到现在，你觉得正常吗？”
　　“不正常。”汪小为一听黎落肯跟她说了，当即兴冲冲地冲到卫生间门关上，探头往里看去。啧啧，这身板还是没见啥发育，黎落该多吃点木瓜才是。
　　黎落“碰”地一声把浴室门关上，说话的声音伴随脱衣服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你也说了，连那只八尾黑猫都总在她的附近徘徊，那只黑猫想做什么？吃她还是保护她？如果是想吃她，黑猫都吃不成，你能？如果是保护她，你冒然向她下手，黑猫找上门来，你怎么办？那是八条尾巴的猫，多有本事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门关了，可对于汪小为这种妖精和衣柜里的女鬼来说，关不关都一样，该看或不该看的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这一人一妖都不敢把这一点让黎落知道，免得双双惨遭不测。
　　汪小为听黎落这么一说，头疼地抚着额头，可怜巴巴地贴在门边：“可是小落，我真的好想吃她。”
　　“我看她的脸色隐隐泛青，有精气亏损的迹象，她即使有玉佛护身可还是让妖鬼吸了精气。”黎落说到这里，又想起今天看到三脚癞蛤蟆的那举动，突然意识到可能有比那蛤蟆厉害得多的精怪用蛤蟆的法子在吸欧亦纶的精气。
　　“小落，你的意思是即使她有玉护身，仍然有法子能吸到她的精气？”汪小为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似是看到希望。“小落，你帮我这个帮，你下学期的学费我帮你出了。”啧啧，洗澡洗这么仔细、洗那么干净做什么？又不让我吃你！汪小为也馋黎落这干净白嫩的身子，还有那甜津津的血，但馋归馋，黎落不同意，她不敢扑过去咬呀、啃呀什么的，怕被黎落把牙揍掉。
　　这么大方！黎落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马上拒绝。“不干！”学费有她老爸老妈出，她才用不着赚汪小为的钱。拿人钱财替人办差，她拿了汪小为的钱，这个暑假还要不要干点子别的事了？
　　“那你开个条件，只要我能办得到……”汪小为为食甘愿痛下血本。
　　“我怎么听着这么像跟魔鬼谈条件做交易？”黎落晃悠悠地传出来。“小为，你是妖，要吃东西自己找去。我是人，要吃饭……去食堂买去。咱们人妖各有各道，各不插足。”她本来是想说“我是人要吃饭自己去食堂买去”，但一想她吃的饭差不多都是汪小为替她买的，当即把“自己”二字省去。
　　黎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汪小为也不好再说什么，叹口气，转身爬上自己的床。
　　女鬼飘出来，在浴室门口转了圈，想再跟黎落说帮她找未婚夫的事，但有汪小为的失败例子在先，猜想可能没戏，幽幽的叹口气又飘回衣柜里。
　　接下来的两天，汪小为基本上都不在宿舍，黎落清净之余又嫌无聊。放暑假了，整屋宿舍楼都没几个人，宿舍里除了她就只有一只鬼。黎落实在闲得无聊，某天晚上吃完饭撑得慌睡不着，把贴在天花板上飘来荡去的女鬼叫下来，问一些关于那女鬼未婚夫的线索，想趁着还没去上班，能帮女鬼把事情办了就办了吧，省得这女鬼老跟着她晃。
　　可问来问去，黎落纠结了，女鬼只记得它的未婚夫叫“天宝”和他们曾经幸福快乐的相处时光以及他的未婚夫接连从报纸上看到的中国战事消息最后决定参军抗日的事。可这女鬼连他未婚夫参加的是哪只部队，甚至是共国还是国军都不清楚，对他未婚夫的长相也记忆模糊，只隐约记得是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十分英挺帅气。就这外形特征标志，在当时中国上亿人口里面，还不知道有几百万人这模样呢。她听完后，愁肠满结地问女鬼：“你让我怎么帮你找？”只怕即使这女鬼见到他未婚夫都未必再认得。“我就算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登网上或报纸上发寻人启事，也未必能有消息。这么多年了，战场上死了多少人？他是生还是死？从四五年到现在六十多年，一个甲子都过去了，就算活着，他也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了，难保不患个什么老年痴呆或者是别的什么老年症，他还能记得你吗？又或是他和你有过什么约定？”
　　“她说让我等他回来和他成亲。”
　　“你就因为这句话，所以这么多年你就一直在等他、找他？”黎落问。
　　“嗯。”女鬼轻轻应一声，“这些年找了很多地方，一个又一个地方的寻，我也怕想过他也许已不在人世，就把中国的许多烈士墓都找过，可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黎落闻言有些傻眼，“你……把全中国都飘完了？”
　　“能去到的地方都找了。”女鬼幽幽地回答。
　　神哦！黎落忍不住多看女鬼几眼，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的飘？”要知道像女鬼这类弱小的灵体都是有特定的活动范围或者是依靠依附物而长久存活，不然很容易分解消散。女鬼凭着一股子执念能存在至今不离奇，但她凭着一股子执念东飘西荡几十年，在毫无依附的情况下、在妖魔鬼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种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中能维持到现在就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也难怪这女鬼一直只能是一团朦胧的虚影，这么多年的飘泊，换成执念毅力弱点的只怕早就烟消云散了。黎落此刻只想对这女鬼进行顶礼膜拜。
　　一声幽幽叹息，自女鬼那里传来，她又幽幽然地飘回了衣柜里。
　　黎落把衣柜门拉开看着缩在柜子一角的女鬼，看了它半晌，又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又默默地关上衣柜。就算是在现代，只凭一个没有姓的名字在茫茫人海中寻人也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是找一个几十年前的乱世里前往战场的人。她觉得让她去找那个“天宝”比让她去对付她表舅家的那只古董瓶还困难。
　　七月二十号，黎落到欧氏上班。
　　头天晚上和汪小为商量了半天，她也没想到穿什么衣服去。工作套装？她现在只是个在校学生，还没有预备套装。翻遍衣柜，除了裙子就是休闲类的服饰。她一想到去欧氏就要见到欧亦纶那个悲催鬼，然后就会撞到一大堆跟在那悲催鬼后面的妖魔鬼怪，一个弄不好就要开打，穿裙子能打架吗？可穿休闲服去上班，又觉得太过随意了点。汪小为看黎落这也不成那也不是，撂下句我出去觅食就从门缝底下溜了，直到第二天黎落出门时都还没有回来。黎落早上起来，要赶时间，也来不及挑三拣四，选了件白色T恤和一条款式稍微正式点的牛仔裤穿上，再背着她的双肩小背包就出门了。
　　黎落进入欧氏办公室，打电话给欧亦纶过后，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接见了她，询问一些黎落的相关情况对她做了个简单的考核，将她分配到人力资源部做文秘，让她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做起，再让人给她办门禁卡和临时工作证。
　　到十一点多，黎落看到身穿职业套裙的欧亦纶从会议室里出来，感觉到似乎和往常有那么点子不同。黎落偏着头再一细看，笑了。不就是穿上职业套裙看起来干炼成熟了几分，不像平时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白皙清瘦的欧亦纶让她那身衣服一衬，比平常又多出几分味儿来。
　　欧亦纶也看到了黎落，并且是冲她傻笑的黎落，那笑容绝对不是在和她打招呼，倒像是含了点别的什么。她驻步迟疑两秒，朝黎落走去。
　　而这时，黎落突然听到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声传来：“小落救我！”是汪小为的声音。咦？那只蜘蛛精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她幻听？再一想汪小为那么想吃欧亦纶，有欧亦纶在的地方有汪小为在并不奇怪啊。
　　“落落救我啊！”汪小为那凄厉的声音跟谁逮住她正从她身体里强行把蜘蛛丝往外扯似的凄惨。
　　“小为？你在哪——啊——”黎落的话音刚落，就见到一只比拳头还大的蜘蛛沿着办公的屏风桌角落飞速地往前蹿。她定睛一看，这不是缩水的汪小为是什么呀！看这花纹款式，看这翘臀细腰，就是宿舍里抓狂变形的那只嘛。不过宿舍的那只有脸盆大，有时候半人半蜘蛛，这会儿这只蜘蛛最多就只有装米饭的瓷碗大，彻头彻尾是一只蜘蛛，没有人的胳膊、脑袋身子，不是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小落救我啊啊啊啊！”那只蜘蛛一个急转身又往黎落这里冲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爬到黎落的腿上，紧跟着，一只黑猫从蜘蛛爬来的方向飞速蹿出，猛地朝蜘蛛扑来。
　　那只花斑大蜘蛛“咻”地一下子闪到黎落的大腿后方，猫则撞到黎落的膝盖上，然后又往黎落的身后蹦。
　　蜘蛛又飞速地爬上黎落的肩头，汪小为的低弱的声音再次传入黎落的耳中：“落落救我啊！”颤抖的声音，犹似临死的挣扎。
　　这只蜘蛛还真是小为！黎落一惊，跟着猛地见到那只黑猫也蹿了起来，扬起爪子就朝汪小为抓去，吓得黎落急忙一爪子把汪小为捞在怀里，用双手捂住、抱住，再麻利地一个弓身旋转，护着小为躲开黑猫的这一击，退到一米开外，一脸戒备地瞪着黑猫吼：“你干嘛！”这一瞪之下，吓得她“咝！”地倒吸一口冷气！妈耶！八尾黑猫！
　　“喵呜——！”黑猫弓着身子，全身炸毛对着黎落一声吼，气势十足犹如百兽之王。
　　黎落打个哆嗦，紧紧地抱住蜘蛛汪小为一直退到玻璃墙上。虽然这猫妖和汪小为一样比平时缩水很多，可就算是缩了水，那也只是从大豹子缩成了小豹子，体形依旧硕大，弓着身子也有七十公分长。
　　“烟烟？”欧亦纶看到黑猫，蹲下身子将黑猫抱入怀中，喃声奇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黑猫一被欧亦纶抱入怀，顿时像触电似的猛地“喵”地一声大叫，全身油亮的毛全部炸开，弓着身子飞速从欧亦纶的怀里弹跃出去。

第十一章 彪悍的除煞方式

　　“喵呜——”黑猫仰天一声大叫，扭头看到欧亦纶朝它走来，她一个躬身飞速蹿到丈余远的办公桌上，回头看一眼欧亦纶，再瞪一眼黎落和黎落怀里的汪小为，“咻”地一声蹿出办公室跑了个没影没踪。
　　黎落长长地吁出口气，没好气地白一眼怀里的大蜘蛛，再向欧亦纶望去，问：“你养的黑猫？”
　　“不是。”欧亦纶淡淡地答道，她盯着黎落怀里的大蜘蛛，问：“你怎么上班还把宠物带到公司来？你是来工作实习的，不是来玩的。若你拿玩乐的心态到欧氏，那么我只有不客气地请你离开。”
　　“我——”黎落冤，“它是自己跑来的，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把汪小为放回地上，现在黑猫走了，你也该爱哪去就哪去。
　　汪小为顺着黎落的脚又一溜烟跑到黎落的肩膀上趴着，蚊鸣般的细语传入黎落的耳中，“落落，你问一下欧亦纶那八尾黑猫和欧亦纶是什么关系？”
　　黎落的眼珠子转一圈，说：“说我，你还不是一样把宠物猫带到公司来。你都叫出那只猫的名字，还去抱它，怎么？堂堂副总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还抵赖？”
　　欧亦纶狠狠地瞪一眼黎落，说：“那只猫是野猫，从小在我家附近转，我常喂食给它，所以认识它，为它取了个名字方便叫唤。”
　　“哦——”黎落拖长尾音长长地“哦”了声，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抿起偷笑。野猫啊？不是家养的，确实算是野猫。不是你养的，还从小就在你家附近转，这一转就是N多N多年，你也不觉得奇怪啊？黎落现在敢肯定，这只八尾黑猫就是吸欧亦纶精气的那只妖怪。
　　还笑！欧亦纶扫视圈周围，对黎落说：“到我办公室来。”
　　黎落应一声，把汪小为从肩膀上抓下来，捧在手心里低头跟着欧亦纶进入欧亦纶的办公室。
　　欧亦纶进去后，在黑色大皮椅上坐下，仰起头看向黎落，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你虽然是姑父的外侄女，但我希望你不要仗着有裙带关系就无视公司规章纪律；欧氏绝对不允许谁在公司混水摸鱼胡混瞎闹……”一大堆训诫的话如行云流水般从那红润性感的唇瓣间溢出，悠扬的声音抑扬顿挫相当的美妙动听。
　　黎落看着欧亦纶直傻眼，她没想到看起来文文静静话不多的欧亦纶坐在办公室里这么能说，瘦不啦叽的她中气这么足。黎落的眼角瞄到角落里的饮水机，她跑过去，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搁在欧亦纶的面前，“喝水！”骂了这么久，口不渴吗？
　　欧亦纶很是无语地看向黎落，“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有呀，你在说我如果再违反公司纪律，就算是天王老子的面子你都不给，把我扫地出门嘛。可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上面没有规定不准带宠物到公司呀，国家法律都说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你不能觉得我这样做不好就把我归到违反公司规章制度一项对吧？况且，这蜘蛛和那只黑猫一样，不是你我带来的，是它们自己跑来的。我看到黑猫想要吃蜘蛛，它又爬到我身上，我才出手救它。还有，这蜘蛛不是我的宠物，我要是跟你说她就是你前几天见到的我那同学汪小为你铁定不信，估计又会把我当成神精病，可我说的确实是实话……”黎落一口气说到这里，见到欧亦纶很挫败地支着额头，马上闭了嘴。“嫌我能说啊？我只是一口气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你刚才的口才也不错。”倒给欧亦纶的水，黎落自己端起来喝了。
　　说她几句，她竟能理直气壮地回一大串，欧亦纶觉得自己要是脾气坏点，估计会被黎落气死。她静静地盯着黎落看了半晌，才说：“蜘蛛是汪小为啊？那你让它蜘蛛变成人给我看看。”她不是不相信黎落的话，但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可有些事，迫切的需要她去证实。
　　这不是不相信她嘛！不信拉倒！可黎落又不想让欧亦纶看扁或者是再次当她是神经病，于是嘴巴一扁，斜眼朝汪小为瞄去，示意它赶紧变回人。
　　汪小为一瞧黎落那神情就明白，身子一蹿就从黎落的掌心里落到地毯上，然后八脚并用飞快地朝门口方向疾奔，眨间的功夫就跑到门口，它的身形猛地一下子长大成一只脸盆大的大斑蜘蛛，再化成一阵黑烟就从门缝底下钻出去了。
　　欧亦纶眼看着蜘蛛从黎落的手掌里逃脱并且跑到门口，然后突然凭空消失，就像是瞬间蒸发了一般。惊得她朱唇半张，怔了两三秒才回过神。
　　黎落拉开门追出去，那只蜘蛛精此刻已经翻过墙头，再飞身一跃就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了下去。一根蜘蛛丝悬在身后，稳稳当当的全不怕摔着。黎落一跺脚，咬牙暗叫：你狠！
　　谁叫她是人不是蜘蛛，不能悬丝追下去呢。
　　黎落转身，无奈地冲欧亦纶一摊手：“它逃了。”
　　欧亦纶点头，淡声道：“看到了。”她看了下手表，已快到下班时间，于是起身将桌上的文件收整了一下，提起包，说：“吃过午饭，你下午和我去一趟医院。中午就一起吃顿便饭吧。”
　　吃饭的时候，欧亦纶告诉黎落，说她姑姑欧霞和表弟张茂以及张茂的保姆都生病了，要到医院去探望下。
　　黎落一听三人同时生病，直觉告诉她，张勋家的那只古董瓶出了问题。可才出了汪小为的这事情，黎落也不好再拿古董瓶出来说事，于是把疑虑埋在心里，吃过饭就和欧亦纶直奔医院重症室。
　　隔着重症室的玻璃窗，黎落只朝内看了一眼就已证实她的猜测。
　　在重症室外，黎落遇到萎靡不振的张勋，只见他的印堂黝黑，眼圈周围黑得跟国宝似的，脑门子顶上就跟顶了一个大黑斗笠般罩着雾浓黑的煞气，全身上下也被煞气缠绕，当真是三分似人，七分像鬼。挂在张勋脖子上的玉貔貅发着微弱的灵光，像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一般。
　　“表舅。”黎落站在张勋的面前，神情也变得格外凝重，她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张勋家竟成了这般情况。“你还好吧？”
　　“还好。”张勋精神不济地揉着额头。
　　黎落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欧亦纶送给你们家的古董瓶呢？就是那只明朝朱元璋时期的古董瓶？”
　　“保姆打扫的时候突然晕倒，那花瓶也跟着摔碎了。”目前全家都住进了医院，张勋显然对这些身外物也不怎么上心。他回答完黎落的问话，就打电话给院长和主治医生，问他妻儿的病情。
　　黎落绕到张勋的身后，只见张勋的脑门子顶上趴着一团黑气，而那团黑气中隐隐露出个狰狞的面孔。黎落掂记脚尖，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揪住那东西，飞快地将它从张勋的头上扯下来，然后抱着那东西飞快地往窗户边跑去。
　　那东西在黎落的怀里拼命挣扎，黎落紧紧地捂住不让它逃开，她一直冲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才猛地把那东西狠狠地摔出去。
　　那团黑色的东西里突然伸出一条黑色触角把门框勾住，黎落一拳头砸在它伸出来的触角上，结果那东西仍顽强地勾住窗框不放。于是黎落伸手去捭它，但那触角深入窗框里，黎落又不能像它一样把手伸进窗框里去，又改为用拳头砸，意图把它整个打出去。她接连十几拳打在那东西的上面，即使那东西拼了命地往窗内挤，仍旧被黎落砸到窗户外。太阳光照在那团黑气上，就像水浇在火碳上一般“滋滋”地冒着蒸气，不多时就被太阳晒得萎缩成一团。黎落再几个拳头捣上去，直砸得那团东西连点渣子都没有剩下。等彻底地解决了手上的这团东西，她才觉察到手疼，一看自己的拳头，手背都砸红了。她甩着手，感觉到身后有人，扭头一看，是欧亦纶。
　　黎落没好气地瞪着她，想骂悲催鬼吧，又觉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骂也于事无补，而且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有教养的淑女，她骂不出口，免得显得自己没素质。
　　“疼吗？”欧亦纶看到黎落的手背红了，低声问。
　　“疼！”黎落气呼呼地瞪一眼欧亦纶，然后转身就走。回到重症室病房的门口，就看到一个年约五旬，头发花白、身穿白绸唐装，一派道家风范的男子在和张勋说话，边上还陪着欧亦纶的奶奶。
　　“奶奶。”欧亦纶迎过去，扶住欧奶奶。
　　欧奶奶拍拍欧亦纶的手背，神情谦恭地问那唐装男子：“张居士，能不能化解？”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的煞气，而且煞气附体很深……”张居士说到这里叹口气，一脸无望地摇头。他又转身，再把张勋打量一番，说：“你们不是已经请了高人出手了吗？找他就好。我想请问一下，是哪位高人这么有本事？”
　　张勋和欧奶奶都不解地互看一眼，两人纷纷摇头表示没请过高人。
　　张居士说：“我看张局长的相面，显然他中了煞气，但张局长身上的煞气明显被人除去大半，只留下一些还没清除的残余部分绕在身外。”
　　欧亦纶听到张居士这么说，联系到刚才黎落的怪异举动，了然地朝黎落看去。
　　黎落见到欧亦纶的目光，退后两步绕到张勋的身后去。结果她又看到张勋的背上也贴了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在爬，她赶紧扯下来，紧紧地抱住那团黑色煞气冲往窗户边。
　　黎落狂奔的举动惊动周围的人，纷纷朝她看去。
　　那张居士也看到了，他取下眼镜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滴水抹在眼睛上，又戴上眼镜，再朝黎落奔跑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团浓黑的冤煞从黎落的怀里滚出往墙角里飘去。黎落两步蹿上去，跳起来重重地跳在那团冤煞上，连踩四五脚，冤煞往哪边跑她就往哪里踩，一直把那冤煞踩得缩成一团，再又拣起来搁在窗户上让太阳曝晒，瞬间就被阳光晒得烟消云散。张居士惊得瞠目结舌头，张开的嘴巴半天也没合上。

第十二章 大红布

　　“雨雨，你在做什么？”张勋冲黎落喊道。
　　“啊？”黎落一回头，才发现大家都在看她。暗叫一声糟糕，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灵机一动：“我踩蚂蚁！”
　　欧亦纶闻言就想笑，但又不合时宜，于是紧抿着嘴把笑憋在肚子里。上次打蟑螂，这次踩蚂蚁，不知道下一回再打什么？蜘蛛吗？然后欧亦纶又想到今天看到的那只大蜘蛛，想起黎落说汪小为是只四百年的蜘蛛精。那么活色鲜香的一个大美女居然是一只四百年的蜘蛛精？欧亦纶一想到就觉得自己是在看聊斋。她一边选择相信，一边又觉得难以置信。四百年的蜘蛛精啊？活生生的蜘蛛精啊？还是只可以变成人的蜘蛛精？这是什么概念！欧亦纶觉得这完全颠覆了她这二十多年来所接受的科学教育。
　　等黎落走回来，张居士才回过神，像看啥稀罕宝贝似的绕着黎落转了三圈，把黎落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就差没伸手去摸摸、捏捏了。
　　黎落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再看这人的装束想着可能是欧奶奶请来驱邪的，自己叫他看出来了。心虚之下，眼睛一瞪，故作凶恶地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雨雨。”张勋的眼睛一瞪，示意黎落不可没礼貌。
　　张居士倒是好言好语客客气气地问：“小妹妹，你师傅是谁？”
　　“啊？”黎落的眼珠子转了圈，说：“问我老师啊？我学金融管理学的，有十六门课程，你问我哪一科的老师？”未等张居士说出下文，她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老师的名字，不好意思哈。”再一把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哎呀，我要迟到了，下午还要上班，今天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的。我先走了。欧奶奶再见，表舅再见，悲催鬼再见。”黎落一口气喊完，撒脚丫子跑了。
　　悲催鬼？欧亦纶左右看看，心想难不成这里还有鬼在？她见黎落走了，她向欧奶奶和张勋及张居士道了别，追黎落去了。
　　欧亦纶把车子开到医院外的公交车站，毫无意外地看到正在等公交车的黎落。她把车开过去，停在黎落的旁边，示意黎落上车。
　　黎落上车之后把附在欧亦纶车上的几只鬼三两脚踹下车，然后在后座坐下。
　　对于黎落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举止，欧亦纶是见惯不怪了，她缓缓将车启动，这才说：“你有办法治我姑姑和张茂吧。”疑问的语句，却是用肯定的话语说出。
　　“我又不是医生。”黎落仰在车椅上靠着答道。今天欧亦纶开的是一辆奥迪，比乌龟车坐起来舒服多了。
　　欧亦纶不再作声，等车子到公司后，在黎落下车后她才说：“下班后我在公司大门口等你，要怎么救人你只管说，我照办，你叫上我一起。”也不等黎落答应，欧亦纶就把车开走了。
　　黎落的鼻子仰天，喷出声：“我又没说要救。”再说，她表舅那是有玉护身，煞气还在表面，比在瓶子里的时候好处理多了。可张茂和欧霞他们所中的煞气已经侵入到人体里去了，你让她怎么着？煞气藏在瓶子里不出来她都没法，更何况是在人体内部？可她又不能见死不救，再怎么说那也是亲戚。
　　一个下午，黎落都在头疼怎么驱煞的事，甚至借公司的电脑上网去查，方法有很多，可黎落见都不怎么靠谱，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辟邪神兽的真身来对付那些冤煞。辟邪神兽细分为三种，一角为“天禄”，又作“天鹿”，是麒麟一类的吉祥兽；二角的为“辟邪”，有翅膀的狮虎；无角的叫“符拔”，又叫“桃拔”，似鹿长尾，又说是由羚羊尊化而来的神兽。在黎落看来，甭管有几种或有角没角，只要能除冤煞就行。
　　下班后，欧亦纶带黎落去自家开的餐厅吃了饭，黎落吃完饭，喝了一大杯果汁，又要了杯什锦水果圣代，美滋滋地吃着，糊得满嘴都是冰淇淋，一点也不着急。
　　欧亦纶等黎落吃完圣代，才问她：“还要不要一杯？”一点也没催着黎落赶紧想办法救人的意思。
　　黎落捂着嘴打个嗝，说了句：“好撑。”她靠在沙发椅背上，捂着肚子，看着欧亦纶。她发现如果撇开欧亦纶悲催的锉事不提，也会是个蛮讨人喜的好姑娘。
　　“那坐会儿。”欧亦纶信手拿起边上的杂志低头翻阅。
　　黎落则躺在那里一边等肚子里的东西消化，一边打量这西餐厅。
　　她问欧亦纶：“你是不是不吃荤？”她看欧亦纶点的菜，全是青菜、豆腐之类的绿色食物，给她点的几盘肉，筷子都没伸一下，看都没看两眼。
　　“偶尔吧，平常时间喜欢吃点清淡点的素食。”欧亦纶抬起头微笑着看向黎落答道。
　　“那偶尔是什么时候？”黎落问。“你在餐厅吃饭，又怎么能保证厨师放的植物油不是猪肉油或地沟油？”
　　“一般我都是在自家的餐厅或公司的餐厅吃饭，是不是植物油一吃就能吃出来，厨师不会拿菜来和我开玩笑。至于你说的偶尔，那就是赴宴席的时候。”
　　黎落笑着点头，“就像上次你姑姑生日，昨子上的菜估计都沾了油荤，所以你没动几下筷子。”汪小为还真没说错这欧亦纶，果然是个素食主义者。
　　又坐了会儿，眼看到八点钟了，欧亦纶才问黎落：“治我姑姑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要那些什么朱砂、墨斗、大蒜、符纸、黑狗血之类的东西吗？”
　　“你以为抓僵尸啊？你就算是把这些东西给我，我也不会用。”
　　欧亦纶怔怔地看向黎落，问：“那要什么？”
　　“一块大红布，很大很大的大红布。”黎落说道。
　　？？？欧亦纶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除煞之类的要大红布。以前她奶奶也请过人到家里除煞，都是备清水、米还有一些传统的符纸道具。不过既然黎落说要红布，她也只能去找。一看时间，晚上八点多了，布艺市场差不多已经关了门。她略一思索，打电话给一个熟识的服装师，让她想办法弄一块大红布。
　　黎落跟着欧亦纶到了那家那服装师的工作室，只见工作室里挂满各种布料样品以及服装样装、和塑胶模特之类的东西。
　　服装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特妩媚，特有女人韵味，特别是那双修长的丹凤眼，看一眼都能把人的魂勾走。不会是狐狸精吧？黎落心里想着，走到那女人身边用力地嗅嗅，睁大眼睛把她从头看到脚。她身上全是香喷喷的香水味，没有狐臭味，也没一点妖气。是人耶，长得也太狐媚了！
　　“这位是？”那服装师一脸诧异地问欧亦纶：“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小的女朋友？”
　　“她是我姑父的侄女，我遇到点麻烦请她帮忙。”欧亦纶不惊不扰轻描淡写地回答，“红布呢？我急用。”一眼瞟见边上台子上摆的一撂布上面横放着一匹红布，走上前去，问黎落：“这个可以吗？”
　　黎落一看那布料，薄得像纱似的，估计用力扯两下就破了。她摇头，说：“最好是做国旗或红领巾的那种布料，越结实越好。”
　　欧亦纶望向那服装师，那服装师则莫测地看两眼黎落，转身到里间去，过了好一会儿再拿了一块两三尺平方的布出来，“结实的红布就只剩下这么多。”做红内衣和红内裤剩下的。
　　黎落接过布，一摊开，这布明显是用剩下的碎料，加上边边角角也不过一米平方。她是要拿去抓辟邪神兽耶，看那些单位门口立的石狮子，多大一樽啊，这布顶多就只能盖住头。“小了。”万一这布太小，没把辟邪罩住，辟邪发起狂来朝她冲过来，还不把她撕碎了啊。
　　“大的就只有这雪纺。”服装师一摊手，爱莫能助。
　　欧亦纶问黎落，“要不将就一下？你若是早说，我们还能去布艺市场看看。”
　　黎落绷着脸瞅向欧亦纶，嘴巴一歪，说：“这可是你说的将就哦，不是我说的。万一出什么岔子，它也铁定是冲你这个悲催鬼去，不是冲我来。”有欧亦纶这个吸铁石体质的家伙在，所有灵体的第一目标是欧亦纶，不会是她。
　　悲催鬼？欧亦纶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黎落说这个词，这时才反应过来黎落是在说她。“我是悲催鬼？”
　　“你还不够悲催吗？”黎落反问。百鬼缠身，天天身后跟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让一只八尾黑猫盯上当食物散养，黎落觉得全天下就没有比欧亦纶更悲催的了。
　　欧亦纶摇摇头，她懒得跟小孩子争。
　　服装师把欧亦纶拉到一边，悄声问：“你们要红布做什么？”她听这两人说话听得一头雾水。
　　这事情欧亦纶也不好跟她说，说了她估计也会被误当作神经病。“我请她帮点忙，她说要红布我就找你来了，至于拿来做什么我也没问，要不你去问她。”欧亦纶摊手。
　　服装师更纳闷，欧亦纶能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一个看起来还在读书的小孩子帮忙的？“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开口。”她非常仗义地说。
　　“一块结实的大红布。”欧亦纶立即提出要求。
　　囧！“没有，不然你等明天。”

第十三章 抓天禄辟邪兽

　　要能等到明天，欧亦纶也不用大晚上的拖着黎落来找她。
　　黎落把手里的红布折叠起来抱在怀里，同欧亦纶一起离开。
　　坐到车上，欧亦纶才问黎落：“接下来怎么做？”
　　黎落告诉欧亦纶，只管开车，她指哪里欧亦纶就往哪里开，欧亦纶虽不明所以，但也顺着黎落的话照做。
　　就这么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兜着圈，眼看过了十二点，黎落仍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到处瞅，车子开得像乌龟似的慢。街上的车辆行人也越来越少，城市的喧嚣渐散，暗黑的雾色罩在城市里。黎落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了句：“十二点了，子时。”她眼看着大街上来往的鬼怪孤魂越来越多，但辟邪兽却连一点踪影也没有。“但愿它还在这城市没走。”
　　欧亦纶开车快兜了两三个小时了，纵使她再有耐性，也难耐这无头苍蝇似的乱蹿。她问黎落：“你要找什么？”
　　突然，一声某种大型动物的吼叫声传入黎落的耳里，激得她的耳朵都随即颤了下。她侧耳细听，又是一声分不清是狮子还是老虎发出的吼声自身后的巷子里传来。“调头，右边的小巷子里，快！”她急切地喊道，同时把手里的布展开。
　　欧亦纶看一眼黎落，当即调转车头，往右侧的巷子里开去。巷子很窄，仅容得下两个车身的位置。
　　黎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全身紧绷，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欧亦纶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她谨慎地留意周围的动静，可街道上静悄悄一片，除了路灯外就只有楼上有几家住户的扇窗户里透出灯火。
　　“停车！”黎落突然一声大叫，同时拉下汽车的手刹。她瞪大眼睛，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欧亦纶让黎落这模样吓到了，她努力地朝前面看去，视线所见的范围里除了薄薄的夜雾，什么也没有。她伸手去按开车内的车灯开关，想让车内亮一点，被黎落伸手挡住。“你待在车上别动，千万别下车。”黎落吩咐完欧亦纶，拿着她手里的那块红布推开车门，蹑手蹑脚地下车，背靠在车门上，手紧紧地攥住红布，不敢上前。
　　辟邪兽不仅没有离开本市，还有一窝在这里。前方三十余米处，两只比水牛还要壮的巨兽斗成一团。其中一只像麒麟，脑门子顶上正中央顶着一只尖锐的犄角，头似龙，眼睛似狮子，满身鳞甲，俯身趴在那里像一座小山丘似的，锐利的眼眸正盯着它面前的另一只辟邪兽，低沉的吼声自它的喉咙里哮出，其吼声犹如泰山压顶，震得黎落心惊胆战。另一只辟邪兽状若狮虎，背生双翼，头上竖了两角，正盘旋在那只一角“天禄”顶上，嘶鸣凄厉的啸声不时吼出，犹如柄柄利刃直劈而来。
　　在独角似麒麟的“天禄”身后，还跌跌撞撞地跟着四五只狮子一两尺长的小天禄，那些小家伙躲在天禄的身下，学着天禄仰起头对着天空盘旋的辟邪嗷嗷地叫，稚嫩的声音，脆脆生生地透出几分新生崽的稚弱来。
　　黎落只是想找只传说中的辟邪神兽去驱冤煞，只想找一只而已请它帮下忙而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辟邪神兽共细分为三种，居然一下子让她找到两种，其中一种还拖家带口，一大五小地抱成团。黎落望着前面这几只辟邪兽，紧紧地抓住手里的红布，简直欲哭无泪，她要回宿舍睡觉，她不抓辟邪了。
　　原以为辟邪和银行门口立的石狮子差不多大，结果……结果看到这群辟邪兽她才知道银行门口立的那些是缩水了的或者是还没成年的少儿版。个头比她预料中大好几倍就算了，还遇到哺乳期的辟邪兽。就算是阿猫阿狗在哺乳期都招惹不得，更何况是这种从上古神话传说里就流传下来的神兽。
　　黎落怯怯巴巴地拉开车门，悄声说：“悲……悲催鬼，慢慢……慢慢地倒车，我……我们走，不……不抓了！”
　　“吼呜——”一声震天咆哮自天上的那只辟邪兽口里吼出，震得黎落只觉耳朵嗡地一声，腿下一软就跌了下去，跟着就感觉到那只辟邪在扇动翅膀，与此同时，地上的天禄也跟着一声咆哮，弓起身子后腿一蹬竟腾空而起扑向空中的那只辟邪兽，张嘴就朝它的颈项咬去。
　　“吼——”辟邪嚎叫着，巨翅一扇，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完美地避开天禄的那一击，再一个回马枪撒出去，双翼一扇，从天禄的背后扑了上去。
　　黎落见那两只辟邪神兽打成一团，完全无视她们两个，才算是定了心神。她爬起来，手脚麻利地拉开车门，说：“我们走……等等！”刚准备走，就见到天空中的那只辟邪突然绕开那只成年天禄，朝地上的五只小崽子扑过去，挥起手中的利爪就朝它们拍去，看那出拳的狠劲，小崽子非得被拍成泥不可。“哇！”黎落看不下眼，一巴掌蒙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就听得一阵大小辟邪兽一阵呜嗷乱叫，她飞快地分开手指，从手指缝往前方看去，就见一只尺余长的小辟邪兽正以狗啃泥的姿势趴在车子的前盖上，估计是疼了，五官全挤在一起，牙都还没长的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叫声。黎落再朝前方看去，原本五只小崽子现在只看得到三只，还有两只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天禄的脖子上出现一道伤口，天空中的辟邪身上也被抓出一道血痕。
　　天禄趴在地上，全身呈蓄势待发之势，将身后的两只小崽子紧紧地护住，愤怒地对着天空中意图再次俯冲攻来的辟邪厉声咆哮。天空中的辟邪不甘示弱地回以哮声，一声吼得比一起响，意欲盖过天禄。
　　“妈妈呀！”黎落拍拍胸脯，“吁”地喘出口气。这会儿它们正打得热火朝天，她们根本就不会有危险。
　　欧亦纶莫名其妙地看着黎落，要不是知道黎落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她准以为黎落在这里发疯或者是演独角默剧。
　　黎落的视线又落在面前的这只正摇摇晃晃爬起来的小天禄身上，脸上绽开一朵花样的笑脸，一把抓住红布飞快推开车门下车，展开手中的红布突然扑了上去。
　　可怜的小家伙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黎落这一扑一按，又给压了回去。
　　黎落用红布裹住小天禄，一把塞进自己的衣服下面，然后一溜烟地跑回车里，压低声音叫道：“开车，马上离开。快快快！”她急声催促。
　　欧亦纶疑惑地看一眼黎落，被黎落催得急她也不由得有点紧张，一踩油门就往前方急冲出去。
　　“用退的啊——”黎落凄声尖叫，可人家欧大小姐的车已经冲出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对着面前的那只几天禄直撞而去，吓得她最后那个“啊”字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欧亦纶听得黎落叫得凄惨，急忙一个急刹车，然后往后倒。
　　“妈耶！”黎落再次叫出声。你刚撞完了人家不够，还要倒回去再辗一次啊。她忙扭头朝后面看去，那一大两小的天禄站在路的侧面，大天禄飞快地调头看一眼她们俩，就又聚精会神的盯着上空的那只辟邪。
　　欧亦纶慢慢的车子向后慢慢倒行，待车子退到那三只天禄身边的时候，黎落仰起头就能看到天禄仰天而望的下巴，车子和天禄基本上是擦身而过。黎落面对着这只成年天禄的威压，扁着嘴，抽着气吓得想哭又不敢哭。
　　等车子退出巷子，驶上主干道开远了，黎落才回过神来，“哇！”地一下子哭出来，眼泪汪汪地冲着欧亦纶喊：“你这个悲催鬼，我要是死在这里就是你害的。让你往后退出去，你还往前冲，冲完又往回倒，你吓死我了……呜呜……人家要是死了，人家的爸妈怎么办啊……呜……”吼着吼着，哭了。刚才不敢哭，这会儿脱离险境，才敢放肆地哭出来。她逮了天禄的小崽子，只想第一时间逃离现场，这个悲催鬼倒好，开车冲过去一次不算，还要再慢慢退回来一次，在它面前晃两次。
　　黎落哭得伤心一只手拼命地抹眼泪，一只手还不忘死死地捂着肚子上拱起的那团东西，唯恐它掉下来。
　　欧亦纶让黎落突如其来的哭吼给震懵了，她把车停在路边，扭头惊愕地看着黎落，问：“你怎么哭了？”忙抽出纸巾递给黎落，“擦擦眼泪。”其实上她自打停下车就被黎落的举动给搞懵了。就拿刚才来说，黎落突然扑到她的车盖上用红布那么一罩，又飞快地把红布塞到衣服里装孕妇，然后上车跟催命似的催她赶紧走。要快当然是往前开快啦，结果黎落叫得跟有人要杀她似的，吓得她又赶紧退回去，然后黎落叫得更凄惨了。她前进，黎落的反应不对，她后退，黎落的反应也不对，素性听自己的。可没想，这会儿黎落又哭得跟什么似的。“你到底怎么了？”再一瞄黎落像孕妇般拱起的肚子，又说：“你还是把塞在衣服里的布拿出来吧，丑死了。”没事装什么孕妇。那么高一团，人家怀胎十月快临盆的人都没她的肚子大。大？！欧亦纶突然意识到黎落的肚子也太大了吧，就那么一点子布缩紧了最多就比一个拳头要大一点点，而黎落此刻的肚子里塞得东西比得过一只十几斤重的西瓜。她一怔，忙问：“你衣服里藏的什么？”
　　黎落吸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瞪一眼欧亦纶，再飞快地抹去眼泪，又把头探出车窗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天禄兽跟来，才把藏在衣服下的红布取出来，摆在大腿上，瞅一眼，才又松了口气。她不敢碰大的，能逮到只小的也算有个安慰奖，不枉她被这么吓一场。
　　“能开车灯了吗？”欧亦纶问。车里的灯光太暗，朦朦胧胧中只见高高地拱起一团，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黎落轻哼一声“嗯。”，声音里犹带重重的鼻音。
　　欧亦纶忙把车灯打开，就发现红布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一只小动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黎落那团红布下不停扭动的东西，问：“是什么？”难不成刚才黎落用红布往她的车前盖上罩，就是在抓这东西？黎落找了一晚上的东西就是这个？
　　黎落摸到那小家伙的头，按住，再把头部以下的布掀开，露出它的身子。细密的鳞甲布在它的身上，在车灯下反射着光泽，又短又胖、圆滚滚的身子不断扭来扭去，脚蹄子在黎落的大腿上一踩一踩，可被红布盖住的头则像被压得无法动弹似的丝毫不见动静
　　“这是什么动物？”欧亦纶看得出神，觉得格外新奇。看它的个头像小狗，可身上有鳞甲，脚长得像马蹄，尾巴上的毛则像极了神话传说里龙背上的鬃毛。久没得到黎落的回答，欧亦纶抬起头看向黎落，发现黎落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好似恨不得当场把她生吞活剥了。

第十四章 惊魂飞逃

　　欧亦纶心思一转，想到刚才黎落哭时骂她的话，马上明白黎落是怎么回事了。她赔一个笑脸，十分诚肯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通鬼神的事，不知道刚才那样做会很危险，对不起。”她道完歉，又马上问一句：“刚才那样会有什么危险？”
　　黎落见欧亦纶这副不开窍的样子，气得头顶都快冒青烟，鼻子都快气歪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欧亦纶心想：你没跟我说找什么我怎么知道？她又看到黎落腿上那不知名的小动物，心想，你半夜三更不会是想拖我出来找宠物吧？她看这宠物的模样可爱，倒比养条小狗强。
　　“辟邪，辟邪神兽，给你姑姑和我表弟除冤煞！”黎落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就这个？”欧亦纶指着黎落腿上的小天禄神兽，问：“就这个小家伙是辟邪兽？传说中镇宅驱邪的辟邪兽？”欧亦纶问着，好奇心起，一手掀开盖在辟邪兽头上的红布，只见小天禄神兽的眼睛里突然青光一闪，那小家伙就从黎落的大腿上跳起来，扬起头左右看看，看到车窗外眼睛又是一亮，就朝车子外面蹦。
　　黎落大惊，情急之中想也没想就伸手抓了过去，在小天禄神兽穿透玻璃窗的那一刹那，她拽住小天禄神兽的后腿，将它扯了回来，再一把用红布将它的头盖上。
　　小家伙在红布下拼命挣扎，并且开始用爪子去扯盖在身上的红布，同时发出阵阵稚弱的低吼。
　　听到小家伙的吼声，黎落唯恐让大天禄兽听到追来，急得大声催促欧亦纶：“开车，快开车啊！马上离开这。”
　　“吼！”一声吼啸从身后传来，黎落扭头一看，就见到天禄兽被天上的辟邪从巷子里摔到大马路上。那只天禄突然爬起来，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朝她们所在的方向奔来，天上的辟邪都顾不上了，不要命地追来。“妈耶！”黎落吓得魂飞天外，惊声大叫：“欧亦纶快开车啊，快啊！”
　　“很快了！”半夜三更，欧亦纶已经把车速提到了一百二十码！
　　“再快，还快啊！”黎落看到那只天禄兽眼看就要追上，急得她斜跨出脚，干脆去帮欧亦纶踩油门，且一踩到底。车速一下子彪上去，欧亦纶让黎落这一举动吓得脑子“嗡”地一声作响，想也没想全凭本能地同时踩下脚刹和拉下手刹。
　　“吱——”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凄厉无比。急切的刹车使得地上拖出几米长的轮胎滑过黑印，黎落和欧亦纶全身一震，特别是黎落，直接从座位上弹出去脸贴在挡风玻璃上又摔回来，抱在怀里的小天禄兽也跟着掉到车里。小天禄兽打个滚，爬起来，晃晃脑袋就往车外爬去。
　　黎落甩甩脑袋，跌跌撞撞地下车，扶着车门，只觉得头晕眼花的。她又定定神，才总算重新稳住心神，突然想到大天禄兽追来了，吓得她尖叫一声，急忙扭头看去，就见到大天禄兽以猛虎扑食之势冲来。“妈妈啊——”黎落吓得连逃都不知道逃了，只等天禄兽扑到面前将她撕了！“吼！”一声巨啸，跟着黎落就见到有东西撞到她的胸膛，完了，被开腔剖膛了！“妈妈啊，我不想死啊，痛啊——”再一次撞击感触到脚上，完了，脚也没了！黎落本能地低头一看，脚还在，脚底下还趴着只小天禄兽。她再一看胸前也是好好的，咦，没被开膛剖肚。
　　“呜——”一声狂啸声传来，天上的那只辟邪兽又追来了。它不攻大天禄兽，却直扑黎落旁边的小天禄兽。
　　黎落看到辟邪兽扑来，这一次反应过来的她马上朝边上闪去，等她跑开之后，再回头看去，就见那只辟邪兽的爪子正抓向地上的小天禄兽，紧随着大天禄兽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躯把辟邪兽撞飞，跟着爪子冲着小天禄兽一扫，小天禄兽立即被它挥得飞起来，再一次撞到她的胸口，那小家伙又从她的胸口落到地上，摔得“嗷嗷”直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天禄兽又把另一只小崽子以同样的方式丢到黎落的身上，冲黎落“吼”地一声大吼，调头就朝正向黎落方向扑来的辟邪兽扑上来。
　　黎落不笨，看到这情况马上反应过来，一手捞起一起小天禄兽，飞奔上车，“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
　　“黎落，你没……”欧亦纶的话音未落，就听到黎落一声大吼：“开车！马上！开车！快啊！”
　　黎落急得双眼都红了，她扭头朝正在大马路上作殊死拼杀的两只巨兽看去，辟邪兽杀得凶悍，天禄兽更是不顾性命地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同对方拼命。车子很快转过弯，黎落看不到它们，却仍能听到它们的阵阵嘶吼。她的双手死死地勒住怀里两只拼命挣扎的小天禄兽，全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地无法发出一语。
　　“黎落……黎落……”一直到欧亦纶的声音响起，黎落才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应一声：“啊？”
　　欧亦纶仍在开车，而且速度很快：“车子快没油了，能不能停？”
　　黎落已经听不到天禄和辟邪的吼声，她咽了咽口水，压压惊，才低头看去。两个小家伙还被她一手一只地夹在腋下，爪子在她的胳膊上扒，挠得她的胳膊痒痒的。这两个小家伙连爪子都还没长硬，只怕刚出生不到两三天。
　　欧亦纶把车子停在路边，她打开车门，说：“车子没油了。”
　　黎落把小天禄兽按到大腿上，又从地上捡起红布盖在它们的头上。两只小家伙挣扎了一下，身形又开始缩小，由原来的近两尺长缩得不足一尺。
　　欧亦纶眼看着红布下的两只小家伙越来越清晰，只觉得极度不可思议。
　　黎落又探头在车窗外四下张望，确实没看到那两个大家伙追来，红布下的两只小家伙也开始安静下来，黎落才总算缩了口气，她又咽咽口水，全身仍在颤抖，仍在惊吓中。
　　“还好吧？”欧亦纶担忧地探向黎落，忙问：“你怎么了？怎么抖成这样？”
　　黎落的眼里突然滚出泪水来，她深深地咽了口气，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我们拣了条命回来。”再次定定心神，才看到一脸担忧的欧亦纶，说：“本来我想去找辟邪兽给欧霞表婶和张茂驱煞的，但……咱们运气‘太好’了，刚才，就在刚才那条巷子里，我们……我们找到了一窝……一只有翅膀的长双角的辟邪，一只比大水牛还大的成年独角麒麟，那只麒麟边上还有五只小崽子。”
　　欧亦纶听到黎落这么说也怔了，“辟邪不是上古神兽吗？怎么有这么多？”
　　“我怎么知道？”黎落红着眼睛急声吼，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我们去的时候，长翅膀的正和大麒麟打架……它一巴掌拍下去，冲那五只小崽子扑下去，一巴掌下去，五只就不见了两只，还有一只飞到咱们的车上摔得晕头晕脑的，我想大的厉害不能抓，拣只小的回去也好，用红布罩了车前盖上的那只小的就让你走……”她说到这里，想起欧亦纶的举动，又急又气，说：“你倒好，我抓了人家的崽，你开车从它面前晃来晃去，你就不怕它一下抓狂，把我们两个给撕碎了啊？”
　　欧亦纶听到黎落这样子说，才晓得事情的严重，也难怪黎落会吓成那样，她现在听到黎落这样说也吓到了。“然后呢？大的追来了？”欧亦纶想到后来黎落催她开车催得那么急，估计是大的追来了。
　　“何止！”黎落又把之生发生的事向欧亦纶说了，再问：“你现在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欧亦纶听完后，略一思索，就定下心来，说：“那我们赶紧回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黎落问。
　　“救我姑姑和张茂。”欧亦纶说着，下车到车后的后备箱中提了后备的汽油，一边灌进油箱里一边解释：“我听你说这么多也能猜出大概了。那只二角辟邪出于什么原因我还不知道，但有一点能肯定的就是它要杀这五只小麒麟，大麒麟在战斗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所以它选择让你帮它把幸存的孩子带走，离开那危险的地方，它好专心和辟邪斗。不管是辟邪和麒麟谁输谁赢，它们都会找来。辟邪铁定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两只小麒麟，大麒麟也不会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我们必须在它们找来之前，用这小麒麟替姑姑和张茂清除煞气。”话说完，油也加好了，欧亦纶将空了的汽油桶扔到车上，就又坐回驾驶位上，飞速朝医院开去。
　　“红灯！你闯红灯了！”黎落见到欧亦纶闯红灯，连忙出声。
　　“刚才从城东一路来到城西，一路上已经闯了不止七八次红灯，也不差这一次两次。”欧亦纶开着车，仍不忘去关心红布下的那两只小家伙，她问：“为什么用红布盖住它们就不跑了？”
　　“中国从古至今都有一个传统，就是在给麒麟、辟邪、貔貅这些吉祥物开光前后一定要用红布遮住，只能由它的主人为它们揭开红布，据说是因为这些神物第一眼见到的是谁就认谁当主人，所以呀，我就想，那红布肯定能遮住它们的视线。”黎落说：“既然红布能遮住它们的视线，让它们什么都看不到，我就可以用红布罩它们。你想一下，要是它们突然间什么也看不到会怎么样？”
　　“会害怕。”欧亦纶答道，再一看这两个小家伙还在拼命地撩盖在头上的红布，又补充说说：“还不敢动，看不到路，乱动很容易摔跤撞到，代表会有危险，本能让它们要避开这些危险，同时它们会努力地去揭阻碍它们视线的东西。”可还有一点她又不明白，问：“为什么红布罩住它们后就不是隐形的了？”
　　“有一些妖怪灵兽不是只有一种精神状态，它们同时拥有物理和精神两种状态。就像汪小为吧，平时她可以变成人，也可以变成一只洗脸盆那么大的蜘蛛。其实她变成人的时候，是她力量最弱的时候，因为她要用力量去维持人形。当她变成洗脸盆那么大的蜘蛛的时候，她可以钻墙，可以从门缝里进出，一般人也看不到它，这时候她是充满攻击力的。可是，如果把她打疼了，打到她觉得攻击没办法再持续时，用她的话说是‘把老娘打得真气难续的时候’，它就会现形自保，把身上的能量密度压缩以最坚固的状态出现，这时候个头会变小很多，也会变得结实比较能挨打，就像今天在公司，她被黑猫追得仓皇逃命的时候就现形飞奔。”黎落说：“同理，这两个小家伙感觉到危险，又没办法跑，当然就现形，皮厚点自己也有安全感点嘛。”
　　欧亦纶“呵呵”一笑，“我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乌龟遇到危险的时候躲进乌龟壳的意思？”
　　黎落也笑：“差不多吧，不同的就是乌龟是缩到壳里面去，它们把壳亮出来。”

第十五章 神兽的口臭

　　世界上死人最多的地方除了战场就是医院。一到夜间，医院堪称百鬼夜行，黎落抱着两只小天禄兽，原本鬼声鼎沸的医院一下子安静下来，天禄兽虽小，所到之处却是百鬼避行。
　　黎落夹麻布袋似的将两只小天禄兽紧紧地夹在腋下，小天禄兽嗷嗷直叫唤，挥着爪子不停挣扎，黎落压都压不住。眼看就要让这两个小家伙挣扎开，她一恼，将它俩的头重重地撞在一块，撞得它们两个头晕目眩，黎落趁势赶紧把它们抓牢，几乎是一路小跑地从电梯里出来往重症监护室跑去。
　　小天禄兽安静几分钟后缓过神来，又更加拼命地挣扎。黎落双臂紧紧地夹住这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死活不让它们挣开。
　　欧亦纶见黎落一个人抱着两只挣扎不休的小崽子颇为费力，本想帮忙抱一只过来，结果手伸过去，直接穿透小天禄兽的身体，两只小天禄兽在她的面前就像是那镜中花，看得见却怎么也摸不着。
　　欧霞母子与保姆同住一间重症监护室，三张床位相临，恒温的重症监护室里冷风嗖嗖，灯光黯淡无光。
　　欧亦纶刚踏入门口就被黎落一把拖到后面，黎落挡在欧亦纶的前面往重症监护室里一望，子时正是阴气最强的时候，煞气正盛。浓浓煞气里，鬼影重重，哀叫声不绝于耳，犹如回到好几百年前，行刑时的景相再现一般。
　　欧霞躺在靠门口的方向，额上冷汗涔涔，不停呓语。
　　黎落说：“欧亦纶，你帮我把布揭开，站在门外别进去，也别靠墙站。”
　　欧亦纶把红布揭开拿在手里，站在走廊间看向病房里，不明白为什么黎落让她别靠墙站，她还是照办。
　　红布一揭开，小天禄兽马上安静下来，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屋子里的煞气小脑袋也晃来晃去。
　　欧亦纶站在一侧，眼看小天禄兽越变越大，身形越来越淡，然后就像雾气一样消失在她的面前。
　　两个小家伙很快变得有两尺长，黎落几乎快抱不住，她赶紧两步进去，将小天禄兽放在欧霞的床上。
　　原本罩在欧霞身子周围的煞气突然间尽数钻回欧霞的体内，连同房里其它的黑气也都不见了。
　　嘿嘿，有效！黎落大喜，同时也重重地松了口气，总算没白冒这趟险。
　　可两个小家伙站在欧霞的床上，围着欧霞转了半天，甚至在欧霞的身上踩来踩去，就是不见它们对付冤煞。
　　“喂，不是说你们能镇邪吗？怎么就只能镇压不能驱除根治呀？”黎落伸手去捏一只小天禄兽的耳朵，那小家伙头一扭张嘴就朝黎落的手指头上咬来。
　　黎落赶紧收手往后退开。
　　“啊呜——”小家伙气势汹汹地冲黎落一吼，表示它很愤怒。
　　“好好好，你凶你凶，我怕你！”黎落举手投降，心里却在想：再凶，再凶我揍你！
　　“吼——”小天禄兽再次吼一声，弓起身子全身蓄势待发，看样子像要朝黎落扑去。
　　黎落大囧，心想：“你才出生几天啊，路都走不稳就敢这么凶。”
　　“吼——”一声声音拉长的凶声传出，原本对着黎落蓄势待发的小天禄兽当即回头。黎落朝另一只小天禄兽看去，只见那小家伙对着欧霞“吼吼”地叫唤，伸子不断地试探性地去碰触。
　　耶，有门！黎落暗喜。
　　之前对黎落吼啸的小家伙也发现了，伸出舌头舔舔嘴巴，调头一蹦，屁巅屁巅地蹦到欧霞的身边，弓起身子张大嘴猛地一吸气，便见一团煞气从欧霞的身体里飞出直落向那小天禄兽的嘴里。
　　食道真大啊！牙都没一颗！黎落眼看那团黑气就要落入小天禄兽的嘴里成为它的腹中餐，却没想突然边上一只爪子伸过来，硬是从它的嘴边把食物抢了去，还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了下去。
　　“呃，虎口夺食！”黎落惊呼一声，被夺食的小天禄兽顿时大怒，“吼”地一声扑向夺它食的另一只小天禄兽。两只小天禄兽扑作一团，在床上打个滚就落向床底，黎落原以为它们会摔到地上，却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直接从地板往楼下漏。
　　这还得了！黎落忙伸手一拽，将已经漏下去一半的小天禄兽拽回来。
　　两个小家伙被黎落拽住后腿，扭头就朝黎落咬去。黎落赶紧挥手一丢，把它们丢出去抛到天上。它们在空中打个滚一调头，双双朝黎落扑去。
　　黎落侧身一闪，躲开它们的这一扑，两个小家伙又朝她扑来。黎落快步退到张茂的床边，一手抓过挂在床头上的一个A4文件夹板，“乒”地一下子砸在又扑来的小家伙身上，拍得它在空中连翻三个圈，“吧唧”一下子撞在墙上并且穿透过去，落到隔壁去了。跟着第二只小天禄兽扑来，黎落再一夹板把小天禄兽往地上拍，可怕把这小家伙拍到楼下去，又抬脚一踢，把它踢到空中，再一手按住，压在张茂的病床上。
　　“吼——”小天禄兽挣扎着要反口咬黎落，黎落就死死地按住它的头，连同前爪也一并按在床上。
　　“呜——”一声雷霆万钧的吼声传来，气势十足犹如千军万马奔鸣。
　　黎落忙扭头一看，一颗巨大的狮子头正穿透墙壁朝她逼来，吓得她的手上一软，放开小天禄兽。
　　“吼——”小天禄兽回身一扑，张嘴一口咬在黎落的屁股上。
　　没牙的小天禄兽咬人不痛，黎落让面前的大天禄兽震慑到了，站在那里盯着大天禄兽一动也不敢动。
　　大天禄兽从“墙里面”走出来，一直走到黎落的面前才停下。黎落一米六七的个头在大天禄兽的面前还没它的下巴高。她抬起头仰望大天禄兽，大天禄兽也正低头俯瞰她，一人一兽的脸仅相距半尺。黎落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大天禄兽鼻子上的鼻毛和毛孔，还有黑头！
　　“嗨！”黎落颤巍巍地打声招呼，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手也莫名地发抖。
　　“吼——”大天禄兽张嘴对着黎落一吼，一股臭气从大天禄兽的嘴里喷到黎落的脸上，臭得黎落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作呕，差点就吐出来。她的手压在胸口上，强行将恶心感压回去，眼睛瞪得牛眼一样大，死撑着不让自己晕，告诉自己不用害怕，憋足气也不敢再吸一口空气。好臭！
　　黎落憋不住了，扭头就朝门口冲去，一直冲到门口才猛地吸气吐气。
　　欧亦纶在边上看得莫名至极，她扶住黎落，问：“你还好吧？”看黎落脸颊通红，满头大汗，在里面又是挥拳踢腿又是蹦跳的，活像跳大神。
　　黎落伏在欧亦纶的身上，喘足气，才说：“我没想到辟邪这种神兽居然有口臭！”
　　“呃……”欧亦纶不好意思接话。她问：“那现在怎么样了？张茂和我姑姑治好了没有？”
　　“你姑姑好了，张茂……喔——”黎落突然看见大天禄兽弓身收腹深吸一口气，附在张茂和保姆身体里的黑气就如风卷残云般尽数落入大天禄兽的口腹之中。她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吐出几个字：“全好了！”
　　大天禄兽吸完冤气，仰起头打个饱嗝，再摇头抖了两下，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只差没脱口说句人话“真好吃”。它再将两只小天禄兽叼着丢到背上，一个跃身就穿墙离去。
　　“谢谢你！”欧亦纶轻声称谢，她问黎落：“你没事吧？”
　　黎落回过神，才看向欧亦纶，说：“没事。”她伸手在面前挥扫几下，大天禄兽的口臭还能闻到，似乎久久不散。恶心反胃感再次涌起，黎落终是没压住，还没跑到垃圾桶前就“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呕得她的胃都空了，只剩下胃酸，可只要一吸气就仍能闻到那臭味，然后又呕！从呕出胃酸到干呕，最后呕得一嘴巴的苦味。
　　欧亦纶见黎落呕得都没东西呕了还在呕，也吓到了，赶紧掺着黎落去挂急症看医生。
　　黎落被欧亦纶搀扶着还一路走一路呕，引得那些没休息的医生、护士频频回头看她。
　　黎落呕得死去活来，再被医生和护卫一番折腾，她也不用回学校了，当天晚上直接在医院里住下。挂上点滴，欧亦纶守在她的身边让她好好休息，黎落要死不活地来了句：“我要洗澡。”
　　欧亦纶见黎落脸色苍白整个人虚脱无力，她说：“还是别洗澡了。”
　　“那我就去死。”黎落放出狠话。
　　欧亦纶见她坚持，只得依了黎落，让黎落稍待片刻，她开车出去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给黎落买的洗漱用品。
　　黎落接过欧亦纶递来的毛巾牙刷，捂着吐空的肚子下床，摇摇晃晃地进入侧所，一洗就是两三个小时，直到欧亦纶准备叫医护人员来强行破门她才出来。
　　黎落躺回病床上，临睡前翻着白眼要死不活地对欧亦纶说了句：“别以为天禄辟邪这些神兽是什么好东西，它有口臭，我从小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妖魔鬼怪从来没有倒过，今天……今天让它一口口臭给熏倒了。”不就揍了它的小崽子几下吗？用得着这样子报复！神兽，果然不同凡响！
　　

第十六章 谁恶心了谁

　　黎落不知道是神兽口臭的吸附能力太强还是她的心理作用影响，那股腐臭混着各种食物嚼后的馊味始终挥散不去，隔不到十分钟，她就忍不住爬起来吐一次。
　　黎落趴在病床上，一手捂住嘴，一手去摘点滴瓶，又准备起身朝洗手间冲去。
　　恰逢欧亦纶出去买东西回来，顺手把一个新买的痰盂塞到黎落的怀里。黎落一手捧住痰盂又冲进厕所。
　　欧亦纶原本是见黎落跑得辛苦，特意去买一个痰盂给她用的，却没想黎落还往厕所跑。欧亦纶跟到厕所外，只见黎落对着痰盂一番辛苦，终于倒出点酸水唾液在痰盂里，然后大大地松口气的黎落，拿点滴瓶的那只手以胳膊肘扶墙，蹲下身子开始刷痰盂。
　　“……”欧亦纶让黎落给囧到了，心想：你都跑到厕所了，就直接往厕所里吐不就完事了吗？刚才体检的时候少检了一样——智商。可别让那什么神兽给折腾成负数去了。“黎落，你没事吧？”
　　黎落虚弱地回嘴：“你说有没有事？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空气清新剂呢？”
　　欧亦纶急忙从手里的便利袋中掏出空气清新剂，见黎落双手没空，也没递过去。结果，人家黎落同学把痰盂像夹小神兽崽子一样夹在腋下，拿过空气清新剂猛摇几下一口气喷完大半瓶，呛得欧亦纶不敢再呆在病房里，到走廊上站着，又见黎落把空气清新剂当香水使用喷到她自己的衣服上。完了，她该带黎落去精神科检查才对。
　　欧亦纶等到黎落躺回床上，她才用袖子捂住鼻子回到病房里，把窗户全部打开透气。她坐到黎落的床边，刚想试探一下黎落到底有没有被那些什么鬼怪弄坏脑子，就听到黎落说：“悲催鬼，我现在成这样子全都是因为你买了那劳什子破瓶子引起的，你要负全责，所以，我的住院费、体检费、医药费等等等等应该全部由你报销。你要是敢过河拆桥不认这账，你就是……就是四只脚爬的，将来生儿子没□还长兔唇，天天晚上让鬼压，出门被车撞，喝水被水呛，走路掉下水道……”
　　“打住打住，你的嘴巴还能再毒点吗？”欧亦纶敢用她银行里的所有存款和手上的股份来赌黎落的脑子没坏！
　　“能！”黎落说得斩钉截铁，问：“你还要再听更毒的吗？唔……”眼睛倏地圆睁，腮帮子一鼓，爬起来取了吊水瓶就以五十米短跑比赛的速度往厕所里冲。
　　欧亦纶很想提醒黎落，这里有痰盂。再一想到黎落的毒嘴，她住嘴了。你就多跑几趟吧，累不死你。脚一伸，把痰盂踢到床底下最里间不起眼的地方，对黎落说：“我也该回去睡了，明天会再过来，你吐完就早点睡吧。”天晓得黎落要吐到什么时候还能不能睡？
　　你就想撂下我不管了呀？黎落想说话，可这会儿从胃部到嘴巴全忙着没空说话，等她吐完从洗手间出来，欧大小姐不见了，就一名值班的护士跑过来看了她一下，说：“有事情按床头的铃。”然后，又走咧。偌大的病房，六张病床，就她一个人，连个鬼都没一只。黎落躺在床上，郁闷到了，哀怨地发短信给汪小为诉苦搏同情，结果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汪小为才回她三个字：觅食，忙！言下之意就是没空甩你。
　　“靠，我画圈圈诅咒你们！”
　　第二天，欧亦纶来了，晃了一下就去了欧霞那边。张勋、欧奶奶都来过，同时黎落还看到很多欧家人和与欧家有来往的人都到医院来了，但全都不是冲她来的，欧霞、张茂他们的病情奇迹好转，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高级病房。
　　到十一点，欧亦纶又出现在黎落的病房里，手上拎着几大袋水果——从欧霞那里顺来的！两束鲜花——还是从欧霞那里顺来的。
　　“好点没？”欧亦纶问黎落。
　　黎落趴在床上冲欧亦纶翻一个鄙视的白眼，把头扭到一边，手指头继续在床单上划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欧亦纶侧耳细听，就听到黎落跟念经似的叨咕：“我诅咒小为一辈子觅食都遇到欧亦纶；我诅咒悲催鬼一辈子上洗手间没卫生纸还停水，每个月来五次大姨妈每次来六天……”
　　……？-_-！！欧亦纶默默拿起一个苹果走开。
　　洗完苹果，欧亦纶啃着苹果走回床边，很好心地问她：“要吃水果吗？”
　　黎落突然一个翻身滚到病床的另一侧，飞快地从床底下抽出痰盂，一阵呜呜哇哇，也没见她呕出什么东西。
　　不吃你也不用这样吧？欧亦纶瞪着黎落，把苹果凑到嘴边，“咔”地一声咬下一大口。她自己吃！
　　黎落干呕一阵子过后，脸憋得通红，眼泪汪汪的，除了点酸水和唾沫，什么也没吐出来。她把痰盂塞回床底下，抬起头就看到欧亦纶坐在边上的凳子上，双腿交叠翘着，埋头啃苹果翻杂志。黎落大为吃惊，她在呕吐欧亦纶居然也吃得下去。
　　欧亦纶把手里的苹果核精准地抛进垃圾桶，又去洗了几个苹果和梨子，见黎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将削好皮的梨子递给黎落。“吃点东西垫肚子。”
　　黎落看到吃的就又想到辟邪兽，胃部一阵痉挛，又抱着痰盂开始呕。等她呕完，还没起身，就见一颗梨核从边上飞进她头上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抬头，就见欧亦纶已经开始剥龙眼。很快，欧亦纶手上的几颗龙眼吃完，又去剥芒果。黎落忍不住问她：“你吃这么多不怕胃酸牙酸吗？”结果人家欧大小姐很淡定地从包里翻出一袋没开封的鱼皮花生米，撕开，摸出一颗，看着黎落，卖弄的丢出一个抛物线，鱼皮花生米飞入口中，回她一句：“不怕。”
　　你这是在刺激我！黎落不淡定了。她看欧亦纶从进门到现在嘴就没停过，还越吃越来味，甜的咸的轮番上阵，活像饿死鬼投胎。她眼里冒火，闻到那股子鱼皮花生米的油炸味就联想到辟邪兽的口臭，当即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地往上涌。她端起痰盂，又一阵呕，呕到一半，发现欧亦纶不仅还在吃，还摆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用开水烫了下，然后把矿泉水倒进杯子里喝水。“可恶！”黎落恼愤从心起，抢过欧亦纶端在手里正准备送向嘴边的杯子，张嘴把胃里的那点子胃酸全部呕进杯子里，然后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还给欧亦纶。你喝吧！
　　欧亦纶呆愕地看着黎落，傻眼。她不就是今天凌晨才睡，起床后顾不上吃点东西就赶到医院，这会儿饿得难受，她阿姨那里探病的人多不方便吃东西，跑到黎落这里来填下肚子，黎落用得着这样恶心她吗？又再看到那杯水面上浮起的一层呕吐物，欧亦纶的胃里也跟着一阵反胃想吐了。她飞快地别过脸，将手里的鱼皮花生米尽数撒向边上的垃圾桶，她再捏着鼻子，用纸巾裹了杯子扔进垃圾桶。“谢您了，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
　　“帮你减肥。”黎落躺回床上，看到欧亦纶被她恶心到吃不下东西，心里那个舒坦啊，忍不住哼出一曲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妹妹你坐箩篼哦，哥哥我挑起走，恩恩爱爱箩篼荡悠悠……”
　　欧亦纶听得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听到黎落唱到那句“恩恩爱爱箩篼荡悠悠”才想起那首《纤夫的爱》，不是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吗？这“纤夫的爱”成挑夫的爱了？她拉过椅子靠近黎落的床头，坐下，问：“你是不很讨厌我？”
　　“那是相当的，并且是丝毫不用怀疑的。”黎落仰面躺在床上答，眼角余光瞥向欧亦纶。那白白嫩嫩的俏脸哦，泛青！眼圈周围哦，泛黑！“我看你这面相，正是霉运当头照，来，数两千大洋来，姐姐帮你驱邪免灾，为你指点一二。”
　　“你还是顾点自己吧。往前数三百年往后数三百年也不出一个的驱邪大师。”欧亦纶她看黎落吐得厉害，厕所跑得多，但精神还算可以，尤其张嘴厉害着。吃不了东西但输着营养液挂着萄葡糖，三五个月死不了她。
　　“小气。正所谓有钱人，越有钱越吝啬。花钱消灾都舍不得。”黎落躺床上，开始捭手指数落：“昨晚你走后我才又想起来，那些什么道士和尚替人做法事驱鬼除灾都是要收什么道场费、香火钱，我跟你不熟，也没亲戚关系，你找我帮忙，我不能在医院里白躺也不能白忙，要知道那冤煞可是明朝时期被凌迟处死冤魂厉鬼，你放眼看去，除了我这个前数五百年后推五百年，堪比诸葛亮，赛过活钟魁……”
　　“哦，原来是前后五百年，不是三百年啊。落姐！”欧亦纶一边憋笑一边恭维，手上作揖手佩服状。
　　黎落让欧亦纶糗到了，脸一黑，炸尸般坐起来：“一句话，给钱不给钱？”
　　恰逢欧奶奶跟着护士一同从外面进来，护士大妈看到黎落这凶悍样，又听到黎落刚才的那番话，忍不住说她一句：“住院有你这么精神的，也只有精神科住院部那边才看得到。”她又问欧亦纶：“你确定你没有把她送错科室？”
　　欧亦纶低头拼命憋笑，结果怎么都憋不住，笑得脸都快抽筋了，说：“等她的呕吐情况好点再送过去。”
　　“我圈圈你个叉叉。”黎落抬手就想朝欧亦纶挥去，被护士大妈一把抓住，喝止：“别动，拔针。”又问：“这该不会还有爆力倾向吧？”
　　“我……”黎落当场石化。

第十七章 神奇的痰盂

　　黎落本来就没病，也就是吐得厉害看着吓人才住在医院打点滴用了点药。医生看黎落比他还精神，就告诉黎落去做体检，如果血糖正常没别的状况就能出院了。
　　欧家的人跟院方熟，欧亦纶带着黎落去休检，抽样化验，没等多久黎落的体检报告就送到欧亦纶的手里。欧亦纶把体检报告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总算明白为什么副院长把报告给她的时候会说：“以她的身体状况还需要住院治疗的话，那就只能往精神科或110那边送。要么有精神病，要么就是存心敲诈。”黎落的身体状况足可作为人体健康标准的典范，比世界标准还要标准，比运动健将还要健康。
　　“出院吗？”欧亦纶把黎落的出院手续办好后回到病房问黎落，“征询”黎落的意见。
　　“不出院，除非你给两千大洋辛苦费。”黎落趴在床上想得可美了，敲诈到欧亦纶的这两千大洋，她可以买两件漂亮的衣服上班穿，还可以利用周末的时候逛书店和到附近的旅游区来个一日或两日游。她卖几滴血给汪小为都要赚五百块，昨天劳累一晚上还吐得那么辛苦，怎么着也要赚两千块回来才对得起自己。黎落挺郁闷的，欧亦纶找她的时候她怎么没想到算钱和先签个协议什么的呢。
　　欧亦纶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把体检报告递给黎落，说：“蔡院长给我说，你这情况，要么送精神科检查，要么送派出所，二选一，我听你的。”
　　黎落“噌”地翻过身，接过体检报告一翻，眼睛都快把体检报告盯出眼来，纳闷道：“我吐得这么厉害，怎么着也要吐出胃穿孔吧？”
　　“……”欧亦纶无语，这人有没有点医学常识？OK，黎落是学金融的，不是学医的。
　　让欧亦纶更无语的是，她以为黎落答应出院后把病服换成自己的衣服就可以走了，昨天黎落的衣服吐脏了，她把黎落的脏衣服丢了，特意去帮黎落买了件阿迪的休闲运动装回来。结果，黎落穿着崭新的阿迪，还要找她的那套脏衣服，OK，翻到在垃圾桶，一顿抱怨，欧亦纶就当黎落在唱歌，心想，这孩子节约啊。但她没想到还有更节约的在后面，她从欧霞那里顺来的水果、鲜花，黎落要带回去，她没意见。昨天晚上从便利店买的几块钱一支的牙膏、牙刷要带回去，好吧，她也没意见，学生还没收入，节俭点应该的。可是！连痰盂你都洗了端着要拿回去是什么意思？还在她用过的、吐过秽物的痰盂里面装水果，水果间的缝隙里插鲜花。
　　欧亦纶华丽丽的被黎落当场雷焦，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一段词：“被雷得在风中零乱颤抖鸟！”不错，就是这句话，最能代表她此刻的心情。
　　可是欧亦纶没想到没想到，这还不是黎落雷人的境界，还有更雷的在后面。
　　填满水果的痰盂再插上两大束水灵灵的鲜花，再用大号便利袋一装，乍一看去，摇身一变成花盆了。“花盆”里里外外全部堆满水果，特大号的环保便利袋被压得沉甸甸的。黎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提着曾经身为痰盂如今变为“花盆”出了医院，坐上欧亦纶的车回到黎落的学校。
　　欧亦纶以黎落表姐的身份在楼下宿舍管理员处登记过身份证，跟在手提花盆的黎落身后拎着一袋水果上楼。
　　“你住几楼？”她问黎落。
　　“六楼，六零六。”黎落一边答一边往楼上爬，到二楼楼梯口，转弯，朝走廊里走去。
　　“你不是住六楼吗？”欧亦纶问。
　　“是呀。”黎落一边答，一边抬头东看西看，看到有亮灯的宿舍就去敲门。门开后，黎落立即摆上亲切的笑容前去兜售：“同学，我今天去水果批发市场批发了一点水果回来，比学校超市的便宜，苹果和梨子都是一块五一个，买不买？买五个附赠鲜花一朵。”
　　欧亦纶跟在黎落的后面，就这么看着黎落一层楼一层楼地去卖那些和痰盂摆一块儿的水果。她想到那些买了黎落水果的学生吃的是和用过的痰盂摆在一起、甚至是装进痰盂的水果，就觉得肠胃打结。看到一个学生说要先尝甜不甜，不甜不给钱，把黎落从痰盂里摸出来的水果洗都没洗就送进嘴里一口咬去三分之一，一边大口啃吃，一边说不甜和黎落讨价还价想要多买几个，结果以一块二毛五的价格把装在“花瓶”里的水果全买了分给宿舍的同学吃，还边吃边赞这些水果汁多肉甜。
　　不等爬到四楼，满满一袋子十几斤水果全让黎落换成零钞揣进兜里，就手上剩一个又被打回原形的“痰盂”。
　　“这个痰盂你打算怎么卖？”欧亦纶虚弱地扶着宿舍的栏杆往上爬，她觉得自己都快被雷成那烤得焦黄焦黄油油腻腻的北京烤鸭了。
　　“不卖！”黎落斩丁截铁地回答。
　　欧亦纶诧异：“难不成你打算留起来当纪念？”她有限的想象力难以去想象黎落留着这痰盂还能干什么？种花？还是搁在床边当痰盂用？
　　“你送我一个纯金打造镶玉的我就把它留当纪念品。”黎落一边回嘴一边把宿舍门推开，走到左侧里间的床位边，把痰盂从袋子里取出来，又把装痰盂的袋子当垃圾袋似的罩在痰盂里，和垃圾桶放一起，再把破破烂烂的垃圾桶拿出去丢了。
　　欧亦纶重重地吁口气，还好黎落没把痰盂拿来当洗脸盆用，总算是稍微正常了一回。当然，这“正常”是指与她之前行为相比较而得出的结论。痰盂当垃圾桶，这在欧亦纶的人生见识里也是首见。她打量黎落的宿舍，宿舍布置得十分花哨，还有剪纸贴在墙上，颇有几分幼儿园风格。进宿舍的门上贴着用红纸剪的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在这八个字的前后还有两个小小的黑色“囧”字。往阳台的门上，也贴了几个大红字：“加油加油再加油——努力向钱！”这几个字的前后各贴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右边的两张床铺位已经空了，一张书桌收一边书桌收拣得干干净净，另一张则乱七八糟地丢了许多废纸垃圾，她猜在这两张床上睡的人应该放暑假回去了。至于另一边，明显还有人住。里间那张床，下面的书桌上书藉、文具用品摆放整齐，至于上床床铺，则像狗窝一样乱七八糟，墙上贴着一副端正的毛笔字：“人生目标：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靠外门方向的那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乱七八糟，墙上也有一幅毛笔字，这字极丑，张牙舞爪的活像蜘蛛爪子爬过，字曰：“蛛生目标：一，从此不再饿肚子；二，打败八尾黑猫妖，圈养欧亦纶天天吸她精气！加油！”
　　四百年蜘蛛精汪小为！欧亦纶惊了跳，这写的什么啊！
　　黎落也看到汪小为贴的那幅字了，她爬上床，两爪子扯下来撕了，说：“笑我是睡觉睡到手抽筋，数钱数到自然醒，我看你才是白日做梦！”揉成团，丢进新垃圾桶——痰盂。黎落又对欧亦纶说：“汪小为瞎捣腾，你别放心上。你随便啊，里间这张床是我的，这张床是汪小为的，我和她没那讲究，她和我的椅子你都可以坐。对面两张床是舍友的，我和小为跟她们关系不大好，她们的东西就别动了。”黎落一边招呼欧亦纶，一边爬下床把衣柜门拉开，对着衣柜问：“汪小为死哪去了？”
　　“问我？”欧亦纶觉得奇怪，她和汪小为不熟，怎么知道汪小为哪里去了。走进黎落的这间宿舍，她就觉得自己踏入另一个奇异的时空。
　　“没问你。”黎落看一眼欧亦纶，说：“我问衣柜里的这个。”
　　难不成你衣柜里还装了面魔镜？欧亦纶纳闷。结果她又见到黎落皱眉，听到黎落对衣柜说：“你不是不知道这有多难，就算是我想帮你，你让我怎么帮？算了，我不问你了，我自己打电话找汪小为。”
　　“你求我也没用碍…对，我是答应过你，但是，前提是力所能及！拜托，你能不能安静会儿，你别又哭啊，哭个毛啊，光听到你哭又不见你流眼泪。”黎落说完，“碰”地一声把衣柜门关上，去掏手机，看到欧亦纶那惊诧又好奇的神情，说：“你就当我发神经自言自语好了。”她要是说里面有女鬼，说不定会把欧亦纶吓到。
　　黎落写好短信发给汪小为，结果短信怎么也发不出去。信号是满格的，但总显示发送失败。她先以为是手机没话费了，查地话费还有三十多块钱的余额，再又想起她是短信包月没理由因为话费不足发不出短信。脑筋一转，马上明白是衣柜里的女鬼搞鬼在扰乱她的手机电波。她拉开衣柜门，问女鬼：“你在搞鬼对不对？”
　　“你答应明天开始帮我找未婚夫，我就不烦你，不然我会……”
　　“我靠，你讲不讲道理。”黎落火了，“你别以为你是女鬼就可以强人所难不讲道理。我也可以对你不客气！”黎落的手一伸，直接把女鬼从衣柜里揪出来，塞进痰盂里面，再把痰盂一翻，倒盖在地上，指着痰盂吼：“明天天亮之前，你敢冒出来，你敢再吱一声，我把你拖到太阳底下晒死你。”
　　女鬼？？装痰盂里了？黎落的衣柜里藏了只女鬼？现在女鬼又被黎落装在痰盂里了？痰盂还能装鬼？
　　欧亦纶觉得黎落很神奇，黎落的宿舍也很神奇，包括她昨天买的这只痰盂也变得神奇起来。她都不知道是她火星了还是黎落火星了。

第十八章 病毒和女鬼

　　在欧亦纶看来，人应该是怕鬼的，可面前这个黎落却敢这么凶悍地威胁女鬼，还把人家塞到痰盂里去了。她对黎落说：“虽然这是女鬼，可她曾经也是人，你觉得是不是应该尊重她一下？”嘴上是这么说，倒觉得黎落这举动超帅。敢这么做的人，别说本市就算是全中国或是全世界也没几个吧？由此，也觉得黎落与常人有几分不同来。
　　“尊重是互相的。”黎落一边回答一边把刚才未发出的手机短信发出去，她又说：“这女鬼是民国时期的人，1945年她的未婚夫参军打日本从此音讯全无，她在1947年去世……”黎落把女鬼的事情和欧亦纶老老实实地说了遍，她叹道：“你说让我怎么找？登报？就算是要登报，也总得有详细信息吧？她连她的未婚夫的名字都记不全了，就记得叫阿宝，相貌英俊，其余的线索全没了？”
　　欧亦纶问：“那她还记得她的家乡是哪里吗？其实线索有很多，例如他们的约定、她未婚夫参军的时间、‘阿宝’这个名字，这女鬼的相貌和她的爱情故事应该都是线索。登报、电视、网络，都是可寻的方法。”她看了下手表的时间，略一沉吟，说：“这样吧，我起草一份寻人启事帮她找找，试试看吧。”
　　“好呀！”黎落一喜，能有人把这个麻烦问题解决了是最好的。她兴冲冲地把钢笔和笔记薄送到欧亦纶的面前，一脸献媚：“麻烦你了。”
　　欧亦纶接过黎落递到手里的笔，看到黎落这副求人时的巴结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黎落当即腰板一挺，站直，一本正经地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不言谢！”
　　“哦！”欧亦纶煞有介事地表示认可，说：“那你说的两千块‘大洋’我也可以不用给了。一篇寻人启事赚两千稿费，不亏。”揭开钢笔盖展开笔记薄就准备埋首写寻人启事。
　　黎落一巴掌盖在笔记薄上阻止欧亦纶，说：“你还是把那两千块给我，我来写。”
　　“那登报和上电视的费用也是你出？只登一份报纸肯定是不够的，只登某一地区发行的报纸肯定也不行，撒网就要撒全，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小地方，最好是能够全国普及。至于电视嘛，中央台的收视率覆盖全国，我看是最好的选择。可上央视不易，不一定能上，就算上不了央视，那也得找收视率高的频道，而且也不是一个两个，最好是各个地方台都有，例如广东卫视，江苏卫视，湖南卫视之类的……”欧亦纶侃侃而谈，而黎落则飞快地掐着手指算经济账，两千块钱登几份报纸还有赚，如果算上上电视的费用，她得赔到连裤子都没得穿。“你有钱，你来！”黎落飞快收手，说：“那两千块钱就当是我的赞助，我代表女鬼同志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她夸张地拱手作揖躬身膜拜。
　　欧亦纶又岂能不明白黎落的小算盘，她故作沉吟地说：“这好像要花不少钱？我与它非亲非故，它找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花这笔钱呢？”
　　“你就当是积阴德。”黎落赶紧劝说。
　　“这份阴德我还是留给你来积吧。”欧亦纶推回去。
　　黎落心想：我没你悲催，你更需要积阴德积福。可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她“嘿嘿”干笑两声，尴尬地承认：“我没钱。”
　　欧亦纶被黎落的大方承认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可还想再逗黎落：“我借给你，你以后再慢慢还我，你现在不是已经开始暑期打工了吗？工资可以用来还账，也可以到我那里做下家政兼职以劳偿债。要考虑下吗？”
　　“呃！”黎落被为难到了，她要是答应了，以后自己就成负债户了。
　　“求求你帮帮我……”女鬼的声音又在黎落的脑海里响起。
　　“别吵！”黎落一脚踩在痰盂上，不帮女鬼解决这事，它一直缠着自己也不是办法，可帮吧，她又会欠欧亦纶很多钱，估计毕业后都要还很久。黎落为难地看着欧亦纶，问：“你就不能当是作慈善吗？捐款给红十字会，那是把钱给别人做善事花，还不如自己花在自己看得见的善举上。”
　　“也对嗬。”欧亦纶似乎是有点动摇，像要被黎落说动。
　　黎落一听有戏，顿时来神，靠过去，热切巴巴地说：“捐款给别人，还有可能让别人把善款私吞挪用了，可你自己把这善款用在该用的地方，就杜绝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并且是物超所值的。这女鬼留恋人间六七十年，到现在已经很虚弱，你就当是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让她最终能安安心心地上路吧。说实话，我也觉得她很可怜，只是自己的能力有限，帮不到她什么忙，现在就只能求你了。”她一边说，还一边很狗腿地替欧亦纶捏捶肩膀，整个小李子伺候慈禧的奴才相。黎落说到最后，改为可怜兮兮如同小狗般看着欧亦纶：“拜托你了。”
　　欧亦纶本不喜欢别人碰触，可黎落像打了“鸡血”似的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十足，那声色俱全的表演不象是学金融倒象学营销的，成功转移黎落对她肢体碰触的注意。但等黎落说到最后，话锋神情一转，既哀怨又愁怅地央求着，惹得欧亦纶心中一动，差点抬起爪子摸在黎落的脑袋上，心想：真象钱钱向她讨食时的样子。她笑了笑，转过身去握着笔准备写寻人启事，然后才又注意到落在她肩头上的双手，说：“你继续，手上别停，肩膀捏得挺舒服的。”就是劲儿有点大，隐隐有点疼：“轻点更好。”
　　“哦。”黎落应一声，又开始替欧亦纶捏肩膀，捏了两下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妥，她怎么把跟奶奶撒娇的举动用上了。她赶紧收手，问：“你这是答应了？”欧亦纶让她继续捶肩，她继续捶？犹豫两下，下决心不干这拍马作低的事。欧亦纶又不是她奶奶！
　　“先写好寻人启事，答不答应出钱登报上电视，看你表现。”欧亦纶说完，握着笔就开始埋头整理写稿的思路，她说：“你问一下女鬼还记不记得它家乡在什么地方？”
　　“不记得了。”女鬼弱弱的声音传入黎落的耳中。
　　“她说不记得了。”黎落转答女鬼的话。她在心里纳闷，欧亦纶说看她表现，她什么表现？
　　“她葬在哪里？”欧亦纶觉得如果不记得家乡在哪里的话，知道埋在哪里也好。中国人的传统是落叶归根，旧时的女子也不会出门太远，埋身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生长的地方。
　　黎落闻言一醒，是呀，知道埋在哪，还怕找不到她老家？结果这女鬼又来了句让黎落几乎绝倒的话，“也不记得了。”黎落差点跳起来，她盯着痰盂，问：“你还是不是鬼啊？哪有你这样当鬼的？连自己埋哪都不记得了？做人都还得跟着身体走，你不能死了就不要尸体了呀？而且，尸身是灵魂的依附所在……”黎落骂不下去了，这女鬼为了找她未婚夫，飘遍全中国，全靠一股执念支撑，如果有尸骨依附也不至于虚弱到现在连个鬼影都聚不全。
　　欧亦纶也觉得女鬼离谱，可让黎落这么一骂，又觉女鬼可怜。她摇摇头，准备动笔开写，但动作一滞，又停住，说：“你有电脑怎么还让我用手写？”拉过椅子挪位置到黎落的书桌前把电脑打开。“电脑密码？”欧亦纶问。
　　“一四三八三八四三八。”黎落念道。
　　“一四三八三八四三八？”欧亦纶把密码输进去，怎么觉得这密码有点怪，再一嚼味，“你是三八三八死三八？你还能想个更绝的电脑密码吗？”
　　黎落也知道自己的电脑密码念出来不好听，没答腔。
　　欧亦纶用简短的文字把“寻人启事”写好，还是有点遗憾，没有男方的资料，能有这女鬼年轻时的照片也好。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突然，电脑屏幕一闪，黑屏了。欧亦纶一怔：“你的电脑有故障？”怎么突然自动关机？她写的东西还没保存呢，白打这半天字了！
　　“没啊，我维护得可好了。”黎落也觉得奇怪，她低头去看主机开关，灯还是亮的。“没死机，黑屏？显示器出问题了？”再一看显示器，不能说是黑屏，而是黑色的屏幕中间有一个亮点逐渐变大、展开。“晕，中毒了！”黎落吓了一大跳，也急了：“防火墙、杀毒软件什么的我都装了，也没乱上网站和乱下东西，怎么中病毒了呢？”
　　“别急，你是不是设屏保了？”欧亦纶晃一下鼠标，电脑桌面没变回原来的窗口，还是保持在黑屏状态，中间的那个白点扩展成两寸长一寸半宽的长方形，一个人影出现在长方形中央，未等欧亦纶看清楚，屏幕又忽然一闪，窗口诡异地变回原来的操作窗口，而在欧亦纶写的“寻人启事”的文字下方则多出一张女人的照片。欧亦纶惊诧地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照片有些朦胧，细看之下仍能看出照片里的女人五官端正但绝对算不上漂亮，梳着两条大辫子，身穿高领旗袍，三分土气里又透出几分书香味，气质还算端庄。可这女子的眼睛和五官，欧亦纶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活的，她在看照片，而照片里的人也像是在看她一样，令欧亦纶背脊发寒。
　　黎落凑近一看，猜问：“不会是女鬼跑到我的电脑里去了吧？”
　　欧亦纶惊了一跳，急忙移动椅子退后两尺远。
　　照片上的那个“人”突然张嘴说话，欧亦纶听不见，黎落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在说：“我的力量太弱，只能用这种方法显一下形，你帮帮我，记下我的样子，把我印到照片上去，这样他看到我就会认出我的。”
　　“你还真跑到我的电脑里去了！”黎落简直找不到语言了，她很想抓狂，谁准你从痰盂里出来了？可这会儿好像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黎落抓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再一看，还真让她把女鬼拍出来了。“好了好了，你有照片了，赶紧从我的电脑里出来，还有，以后不准再到我的电脑里去！”说完，又补充了句：“你是鬼，你以为你是病毒呀！
　　女鬼的照片从电脑上逐渐消散，可它的声音传入黎落的耳中：“病毒程序也是靠电波传送，我也是靠电波传送，为什么病毒可以我就不可以？我又不会把你写在电脑里的日记说出去。”
　　黎落一听抓狂了，冲过去恨不得一头扎进显示器里，她歇斯底里地吼：“你还偷看我电脑里的日记？”她要揍人！哦不，揍鬼！

第十九章 为食物被打肿脸

　　黎落见到显示器上一团白雾冒出，她伸手就去抓，结果那女鬼机警的一缩，躲回电脑显示器里，黎落就见她的显示屏一闪一闪，时而黑成一片，时而灰朦朦的。“出来！”黎落气得头顶冒烟。她整个大一天天馒头清粥泡菜，省吃俭用地攒下这么台电脑，当老婆似的宝贝着，没想到这女鬼居然在她的“老婆”身体里来来去去，还看她的日记！“我灭了你！”黎落气得抓狂，恨不得把女鬼几脚踩死，女鬼要是躲在墙里面，她能把墙拆了。可躲在显示器里，她总不能把电脑砸了吧？“出来！丫丫个呸的，我圈圈你个叉叉！”
　　女鬼巍然的缩在显示器一角不动，这时候出去它才傻呢。
　　黎落大怒，威胁：“你再不出来就别想我替你找未婚夫。”
　　“我求欧小姐帮忙，她是好人。”女鬼的声音传入黎落的耳里，“你也别生气，我不是有心看你的日记的，我在电脑里汲取电离子补充能量的时候，闲得慌，刚好你又在写，就顺便看了点点打发时间。”
　　“我呸！躲我电脑里汲补能量？你怎么不到别人电脑里去？你怎么不钻汪小为的电脑里去？你怎么不钻宿舍另外两个人的电脑里去？你怎么不跑隔壁宿舍那些人的电脑里去？顺便看我的日记打发时间？你这是偷窥我的隐私。”
　　“你脑子里想些什么，我不用看你的日记也知道，你没隐私。”
　　“我没隐私！！”黎落真没法淡定了：“我还没隐私？谁没点子隐私？我呸你个丫的。”
　　欧亦纶退到一边，看黎落敢这么对女鬼生气，又觉得女鬼不怎么可怕，反觉得黎落暴跳如雷的样子很可爱，特别有生气活力，像一头发怒的小牛。更觉得好笑的是，黎落一个大活人，居然能和鬼吵得这么起劲。
　　“是没什么好隐瞒的隐私嘛！你那几个老师是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你写的是实话，实话实说而已；你喜欢看美女比喜欢帅哥多点也没什么，个人喜好问题；我就算不看你日记也知道你因为胸小发育不良自卑，汪小为没看你日记她也知道，所以每次你洗澡的时候看到你的胸小小平平的都偷偷笑话你不敢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你……你们！”黎落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她冲上去抓住显示器，怒吼：“我胸小发育不良我自卑又怎么着了？犯法啊？你们看我日记，你们背地里笑话我才是没道德！我呸！”想剁了女鬼，可再生气也舍不得砸电脑。
　　发育不良胸小？欧亦纶听到黎落吼，条件反射地朝黎落的胸前看去，确实很小嘛！罩上休闲运动衫，几乎都快看不出来，很有飞机场的架式。难怪黎落这么生气，但凡胸器小的女人都很介意别人评论她的胸。
　　“你看，不止是我觉得你的胸小，欧小姐也这样觉得。”
　　黎落“倏”地回头瞪向欧亦纶，发现欧亦纶果然正在看她的胸，火大得像被浇上几桶油似的。她一手遮胸，一手叉腰，吼欧亦纶：“不准看！”
　　欧亦纶怕黎落打她，急忙转过头去不看。心下纳闷黎落在和女鬼吵架，怎么会注意到她在看黎落的胸？又觉得黎落的反应好笑，不就是胸小，至于这样吗？她不敢当着黎落的面笑，起身躲到厕所里关上门笑。听外面黎落和女鬼吵架，女鬼说些什么她一句也听不到，反是这黎落把自己写在日记里的那些糗事抖个七零八落的，连上厕所拉便便忘记带手纸没擦屁屁就跑出来的事都让她吼出来了。欧亦纶在厕所里，一手扶墙一手扶腰，笑到不行。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汪小为哀嚎的声音传来：“黎落，我好饿，太悲剧了，没找到吃的不说，又撞到八尾黑妖……咦，你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黎落摊在椅子上，看到汪小为回来，眼里又开始冒火，你还敢回来啊！“没事！”她的食指恨恨地指向电脑显示器，说：“女鬼钻到我的电脑里去了！”
　　汪小为的眼睛倏地瞪圆，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黎落的电脑前，暗叹这女鬼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当着黎落的面也敢往黎落的宝贝电脑里钻？
　　“小为，把它揪出来！”黎落咬牙切齿，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阵势。
　　“好呀，乐意效劳！”汪小为冲到阳台上把窗帘一拉，立即来个大变身，腰部以下变成蜘蛛，八条腿并用爬回电脑前，右前腿一伸就把女鬼从电脑里勾了出来。
　　黎落一把抓住女鬼，恨恨地往汪小为的头顶上摔去。
　　“噢！”汪小为惨叫一声，头都被黎落砸偏了：“你打它怎么往我头上打！”
　　“说，有没有笑话我胸小？”黎落把女鬼踩到脚底下，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汪小为。
　　咝！怎么把这事抖出来了！汪小为立即利索地爬向床上，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你的胸小吗？小吗？小吗？哪里小了？哪里小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胸小？”她的眼睛左瞄右闪，就是不看黎落那边。
　　“没笑话你跑什么啊？”黎落转身去拿鸡毛弹子。臭小为，还敢说她小，还不停地说她小！
　　妈耶！来真格的了！汪小为的身形一跃，跳到平常女鬼悬挂的风扇上趴着。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女鬼喜欢挂这里了，因为地势高，黎落打不着！
　　黎落拿了鸡毛弹子转身爬到汪小为的床上，发现汪小为不见了，扭头一找，没有，再抬头，风扇上。“下来！”
　　“我不！”汪小为摇头，八只爪子紧紧地抓着风扇页子，她就是不下来。
　　黎落利索地爬下床，把风扇开关的速度调到最快的三档，风扇“呼”地一下子转开。
　　“啊！”汪小为一声惨叫，飞出去，撞到墙角，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妈妈你个咪的，摔死老娘了，我的腰啊！”汪小为趴在地上，下巴搁在地上，两只爪子反过来放在腰上。“哦！”黎落冲上来抡起鸡毛弹子狠狠地落在汪小为高高翘起的屁股上，打得汪小为惨嚎着跳起来，眼泪都痛出来了。她蹦到墙角上窝着，后腿拼命地揉着被黎落抽疼的屁屁，委屈地叫：“你丫的出头太狠了，痛死我了。”
　　“哼！”黎落丢了鸡毛弹子，气闷地坐在书桌前。
　　女鬼被黎落一摔一踩弄得差点回不了神，待她重新凝聚好后，也不敢招惹黎落，小心翼翼地爬到床底下蹲着。
　　“咦？”汪小为突然用力地吸吸鼻子，“怎么有欧亦纶的味道？”她又开始嚎：“小落，我好饿啊！”嚎得比刚才黎落揍她的时候还惨。“昨天眼看食物到手，那该死的八尾黑猫来了，害我丢了食物撒丫子就跑，现在才回来……来……”看到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而她朝思梦想的欧亦纶正神迹般的出现在门口。看得她的眼睛都直了，食物啊。哈拉子流出来，急忙用左边第一条腿擦掉。“黎落，我不要你的血了。”她八脚并用就朝欧亦纶爬去。
　　欧亦纶目瞪口呆地看见一只比汽车轮胎还大，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蜘蛛的怪物在墙上飞爬。
　　汪小为爬近欧亦纶，蹦落在欧亦纶身侧，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个头不够，低头一看，骂句：“玛丽隔壁！”下半身不是人！弹出一根蛛丝挂在铁架床的床头上，升到半空中，对着欧亦纶隔空猛地一收腹，准备来个隔空吸气。
　　“小为！”黎落猛地回身，吼：“你做什么？”把汪小为和欧亦纶同时吓了一大跳。
　　欧亦纶最先回过神，她“啊”一声惊叫，后腿两步，再一声惊呼：“妖怪！”虽然早就知道汪小为是蜘蛛精，四百年蜘蛛精，不管汪小为变成人还是大蜘蛛她都有心理准备，但这半人半蜘蛛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吓人！天呐，欧亦纶想申请直接晕倒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但她晕不了啊。
　　“我饿，要吃饭。黎落，你闪开别挡着我。”汪小为绕过黎落就又要朝欧亦纶爬过去。
　　黎落一把抓住汪小为的后腿就把汪小为往后拖，“吸个毛线，你没看她都瘦成猴样了，再让你吸两口，她要是晕倒在我们宿舍怎么办？”
　　汪小为接嘴就答：“那正好，抬她到床上去让她睡个饱，再不让她走了。放手，你干嘛又扯我后腿，说了让你不准扯我后腿你还扯，你又扯，死黎落，你再扯我咬死你，在这吃饭的紧要关头，你还扯我后腿，我大爷你个大妈的……”汪小为被黎落拖住后腿怎么也扑不过去，气得她破口大骂。
　　黎落赶紧松手作投降状，“不好意思，一时忘情又扯你后腿了。”突然又想起汪小为说她胸小的事，眼睛一瞪，回吼：“你骂个毛线，扯你后腿怎么着了？你还笑话我的胸小，这笔账咱俩还没算！”
　　汪小为脖子一缩，也不骂了，绕过黎落就往欧亦纶那里爬：“我吃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欧亦纶看到汪小为直扑她而来，吓得脸色发白，站在阳台上又没路可退，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阳台上的洗漱板，两腿发软。
　　汪小为看欧亦纶吓得七魄散离，三魂不定，扬起头冲欧亦纶露出咪咪浅笑，“别怕别怕，我不会害死你的，就吸你两口精气，不吸多了，就吸两口。”蜘蛛身子，个头终是矮了。汪小为变成人站起来，立即和欧亦纶的个头不相上下。她笑盈盈地说，“你闭上眼睛，就当是让我亲一下。”
　　黎落不阴不阳的声音从汪小为的身后传来，“你亲什么呀？她身上的护身玉，给你一巴掌或者是推你一下你都吃不消。”
　　“我又不碰到她，隔上一尺远吸就行了。”汪小为得意地回嘴，然后张开嘴闭上眼睛，对准欧亦纶的口鼻方向用力吸气。
　　亲？欧亦纶反应过来，飞快地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抬起来“啪”地一巴掌掴在汪小为凑过来的脸颊上，打得汪小为嘴巴一歪，脸也偏向一边。打完了，欧亦纶才回过神，她居然……打人了？哦不，是打妖了。“对……对不起……打疼你了……”再一看汪小为的脸颊一片瘀肿，四根清晰的手指印印在脸上，手指印下一片紫瘀。

第二十章 吃不到也要吓一吓

　　汪小为疼得眼泪直往外冒，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那个委屈就甭提了。她身为一只四百年的妖让“食物”打耳光就够没面子的，这“食物”居然还很欠揍地说什么“对不起打疼你了！”。她颤抖的嘴皮子里逐渐伸出两颗尖利的毒牙，眼眸也转为诡异的幽绿色。
　　多响的一巴掌啊！黎落没想到汪小为居然没躲开欧亦纶的一巴掌，她凑过看见汪小为高肿的脸颊都替汪小为感到疼。汪小为是妖，就算变成人能力大打折扣，那皮也不是一般的糙厚，就算自己尽全力狠揍下去，也就打得汪小为抱头鼠蹿，还从来没让汪小为伤得这么惨过。黎落知道欧亦纶自身是没那本事伤到汪小为的，再加上刚才欧亦纶那一巴掌掴到汪小为脸上的时候，黎落清楚地看到欧亦纶的玉亮了。黎落跑到欧亦纶面前说：“我看看你的玉。”不等欧亦纶作出反应，就把欧亦纶挂在脖子上的玉翻开来看。玉的前面是一个很普通的弥勒佛，笑咪咪、大肚子，没啥特别。把玉翻过来，却见背面密密麻麻聚满金色小点。她努力地去看这些小金点，像是字，但不是中文，而是梵语。
　　黎落从抽屉里找到放大镜再仔细一看那些字，果真是佛家梵文符号。对于梵文，她的认识只限于知道属于哪种文字的范畴，想让她认出这是什么字，也许等她什么时候脑子抽风跑去印度啊、西藏啊找那些什么专家教授、得道高僧学上个三五七八年的也许认识，至于现在，她只能羞答答地回一句：“8好意思，俺不知道。”但古人曾云：“要不耻下问”，老师也曾教导我们“不懂就问，别不懂装懂”，于是她很好意思地问欧亦纶：“你这玉上的小金字都刻些什么呀？”她想很可能是某种降妖除魔咒。
　　可人家欧大小姐被汪小为的妖怪凶样吓到了，颤抖的双手牢牢地抓住黎落的双臂，把黎落当挡箭牌躲汪小为，一边连连道歉，压根儿就没空理会黎落。
　　汪小为是很想扑上去咬欧亦纶，最好能把那张不停道歉的嘴咬得说不了话，但欧亦纶脖子上的玉实在太厉害，汪小为又气又恨又急，就是没办法。她急吼吼地对黎落说：“黎落，我把我的存折送给你，你帮我把欧亦纶脖子上的玉扯了。”
　　黎落回头看一眼汪小为，抛一个你丫有病的眼神，耸耸肩，坐回自己的电脑桌前。有本事你自己去扯那玉呀，想让我当帮凶害我同类，没门！
　　黎落一走开，她站在那里所带来的安全感顿时没了，欧亦纶看着面前虎视眈眈只把自己当盘中餐的汪小为吓得手脚发软，要不是手扶在洗漱台上，只怕会摔地上去。她知道自己有护身玉，但刚才汪小为说了不用碰到她，能隔空吸她精气。欧亦纶捏鼻捂嘴，惊恐地望着汪小为。她很想和妖怪讲道理，也很想逃跑。可仓皇逃蹿很没形象，跟妖怪讲道理她也不知道怎么讲？她总不能说，妖怪害人是不对的，你不能吃我吧？人觉得妖怪害人不对，妖怪也许觉得天经地义。
　　“雨雨！”情急之中，欧亦纶喊出了黎落的名字。
　　“干嘛！”听到唤自己的小名，黎落很不开心地应声。
　　“你……劝劝……你朋友。”欧亦纶很努力地保持镇定，仍免不了有点结巴。
　　“劝她什么？”黎落一脸小白地问。
　　劝她什么？劝她别吃我啊！欧亦纶对黎落也很崩溃，这人分明就是在那里见死不救。欧亦纶盯着汪小为，提防着汪小为随时扑过来，她说：“你劝她能不能像人一点，她这样子很吓人。”祈求老天让她的神经细点，早点晕吧。
　　有吗？黎落朝汪小为看去，人的身子，白白长长的腿也是人形的，又没把她的蜘蛛身子露出来。“已经很像人啦。”黎落说，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到汪小为的身形一矮，又变成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原本穿在身上的超短裤又褪到最后两条腿的腿根上挂着。“小为，你今天又没穿内裤！”黎落一手捂脸，她都为汪小为感到不好意思，“你别总只穿条超短裤不穿小内裤啊，哪有人不穿内裤的？”她起身，拉开汪小为的衣柜，翻出条大红内裤，走过去，直接罩汪小为的头上，“先把内裤穿上，再爱干嘛去干嘛去。”
　　汪小为一把将内裤扯下来，很气愤地吼：“老娘现在又不是人，穿毛线的内裤！我肚子饿要吃东西！”肚子饿得像刀绞似的疼，守着欧亦纶，看得到就是吃不到，这简直比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十大酷刑还要残忍。
　　“没毛线的内裤呀，毛线内裤多不干净呀？建议你穿纯棉内裤比较好，穿起来最舒服。”黎落很认真地说。她看到欧亦纶原本泛青的脸色这会儿是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布了层细密的汗水，明明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还在那里强作镇定，怪可怜的，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说：“小为，你又吃不到人家，就别堵这里吓她了，当心把她的胆子吓破你连尸体都没得啃。”
　　“我呸！你才啃尸体！恶心！”汪小为一脸厌恶嫌弃地别过脸去，但还是很听黎落的话不堵欧亦纶了。暂时吃不着，以后还可以想办法，把欧亦纶吓死就真没戏了。她爬到自己的床位前，脱下超短裤，把红色小裤裤套上去。嘴里还在抱怨：“就没见过像我这样当妖怪还要穿内裤的。”
　　“你嫌尸体恶心，那没事干嘛往坟里面爬，还时不时从古坟里面招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穿内裤恶心，给你穿红内裤辟邪。你这样的妖怪是少，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挑食到成天饿肚子的妖怪！我说你挑食也有个限度好不好？能将就着吃的你就吃，吃不到的你也别总惦记，看得见吃不着，你不觉得更痛苦吗？”
　　“谁让值钱的东西都埋到地底下的坟里面？我不刨坟哪里来钱？辟邪？我呸，我要靠一条红内裤辟邪，我这四百岁白活了。”汪小为一边骂着，一边把红内裤脱下来，丢垃圾桶，换了条雪白的小内裤套上，然后又变成一个大美女，穿着条白色的、屁股上还印了朵非常纯洁的大大的黄颜色的大菊花。
　　黎落看到汪小为把她特意给汪小为买的内裤穿上，顿时笑得肩头一抖一抖，几乎收不住声。多招摇多灿烂的大菊花啊，主啊，原谅她的不纯洁吧。
　　“我……我想我该告辞了。”欧亦纶定下心神，趁她们两个抬杠的功夫，向屋子里的这两个“另类”略带歉意地低头表示下歉意，快步朝宿舍门口走去。
　　“不准走。”汪小为三两步赶到宿舍门口，双腿大大地叉开，双手叉腰，十分凶悍地挡在门口。不让她吸两口精气，别想离开。
　　黎落站在旁边，靠在汪小为床的梯子上，揉着额头提醒汪小为：“小为，淑女！”
　　哦，忘了。在自己的宿舍没顾虑，不小心又摆出习惯的蜘蛛腿造型。汪小为立即收腿站好，又变成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路边放浪彪悍太妹的形象一扫而光。她侧过身，背靠在门上，冲欧亦纶抛一个媚眼，说：“妞，来，让姐亲一口就放你过去。”
　　恶！要是平时汪小为抛媚眼，黎落最多觉得太狐狸精、太流氓，衬上汪小为那清爽利落的形象加上带点辣味的御姐风味，绝对养眼。可这会儿，一边脸都肿变形了还在那里抛媚眼，这杀伤力，十个芙蓉姐姐再加十个凤姐都赶不上。
　　欧亦纶吓得连退好几步，刚好和黎落站到一平行线上。她求助地看向黎落，说：“你的朋友真会开玩笑。”但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黎落看到欧亦纶泛青的脸色以及惊惶不定的眼神，分明是吓坏了，却还在这里强作镇定。她突然有点心疼欧亦纶，但又有点佩服。要是换成别人，不吓疯吓晕，也早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逃了。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轻松地说：“她就爱开玩笑吓人。”她问欧亦纶：“你要回去了吗？”
　　欧亦纶点头：“很晚了。”她问黎落：“你能送我一段路吗？”她相信黎落不会眼看汪小为害她而不救。
　　“好吧。”黎落去拿放在书桌上的宿舍钥匙，一眼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寻人启事，一拍额头，说：“这里还没完呢。”她对欧亦纶招招手，说：“寻人启事还没弄好。”她翻出数据线，把手机里的相片上传到电脑，说：“我的手机是八百万像素的相机，你帮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欧亦纶已经被汪小为吓到，实在害怕如果没把这事处理好再被女鬼缠上。她很勉强地坐回黎落的电脑前，强行让自己忽略掉在一边对自己唾涎三尺的四百年蜘蛛精，把女鬼的照片剪切下来贴到寻人启事上。照片上女鬼的五官很模糊，基本上看不清楚长相，人影朦朦胧胧地透出股虚幻的不真实感，怎么看怎么不像真人，多看几眼就让她渗得慌。甚至有一种女鬼已经附到她背上跟着她的错觉。欧亦纶颤抖着把寻人启事弄好，弄到最后心底的恐惧如论如何也克制不住，她颤声说：“雨雨，我很害怕，现在……真的很害怕。”再面对女鬼和汪小为这两个非人类，她真怕自己会崩溃掉。
　　趴在桌子上专心盯着电脑屏幕的黎落听到欧亦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和颤声，缩在椅子上抖成一团，那惊恐无助的模样显得特别柔弱需要保护。怎么吓成这样？黎落感觉到上床有异，一抬头才看到汪小为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盯着欧亦纶猛吞口水。黎落顿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她板着脸吼：“汪小为，你肚子饿就出去觅食，没看到悲催鬼正在这里帮我的忙，你还在这里吓她。”
　　汪小为叫冤：“我怎么吓她了？我又没说要吃她？我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干，是她自己胆子小，怨不得我。”
　　黎落懒得理汪小为，转而去看吓坏了的欧亦纶，想哄吧，她向来只会“凶”和“无视”，就是不会哄，憋了半天，僵硬地冒出句：“你别怕，我保护你。”

第二十一章 吓到黎落的钱钱

　　汪小为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头磕到床边的护栏上，她忙问一句：“你打算收她多少钱当保护费？”黎落要是去保护欧亦纶，她以后还怎么吃欧亦纶？问清楚价钱，她愿意出双倍的价格让黎落不保护欧亦纶。
　　你当我掉钱眼里只认识钱？黎落白一眼汪小为，懒得搭理汪小为。她对欧亦纶说：“你别害怕，妖怪不害人的……”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改口：“哎呀，他们害不了人！”别说欧亦纶，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又不是人人都像她这样百邪不侵，于是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三分，人身上有火气，鬼一般是近不了身的，除非是遇到你这种身上没火气的人……哎……别哭啊……”劝来劝去，竟把欧亦纶吓得直掉泪。好吧，哄不听，用吓的。“你再哭，再哭我让汪小为和女鬼一起欺负你。”她这话一出口，欧亦纶吓得连气都不敢再喘，满眼惊恐地看向黎落。
　　黎落很挫败地叹气垂肩：“我说你怕什么啊？以前你后面跟一打妖魔鬼怪的时候，你不也没事吗？”
　　一打？欧亦纶的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连瞳孔都有开始扩散的迹象。
　　晕，你可别被吓死了！黎落赶紧又说：“你有佛珠和玉护身，没事的。我保证。”说没事的时候，还挥着爪子用肢体语言配合，说到她保证的时候，带竖起三根手指头作发誓状。看欧亦纶还是怕怕的似乎不相信她说的，她又吼一句：“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欧亦纶醒悟过来，是啊，她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活着吗？可谁能保证一下刻钟她会不会被汪小为吃了？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一些她奶奶经常叮嘱她，而她从不愿正视的事，再联想到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巨大的恐惧牢牢地罩在她的周围，挥之不去。“雨雨，我想回家。”她也不知道对她来说哪里是安全的，如果有妖怪要害她，回家也不见得安全。回到自己的家里，至少会多点温暖和安全感。
　　“我送你回去。”黎落说：“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此刻的欧亦纶的恐惧与无助使她显得极度的柔弱，让人生怜的同情，也生起一种帮助与保护她的想法。
　　“嗯。”欧亦纶应声，又看到电脑桌面上的那则“寻人启事”，既然要帮忙，就没因为害怕而放弃的道理。她也怕自己如果半途而废，会招来女鬼的不满而被缠上。将“寻人启事”发到邮箱里保存起来，才踉跄地起身。或许是之前过于恐惧，此刻竟是全身乏力。
　　黎落忙把几乎站不稳的欧亦纶扶住，也不敢让吓得心神不定的欧亦纶开车。好在学校附近常常有私车跑学生的生意，价格比计程车便宜，一通电话就叫来了。黎落打电话叫好车，把欧亦纶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悲催……”“鬼”字咽回去，免得又触到某个正处在被妖魔鬼怪的极度惊吓中家伙脆弱的神经。她抽出纸巾递给欧亦纶，说：“擦擦泪吧。你说你这二十多年都过来了，以前不怕，现在才来害怕，不嫌晚吗？”
　　欧亦纶拭着眼泪，没回黎落。以前不害怕那是因为不知道，现在不仅知道、亲眼见到，边上还有一个妖怪虎视眈眈地守着要吃她，她能不怕吗？她问黎落：“你就不怕吗？”
　　黎落“嘿嘿”一笑，说：“我怕毛啊，我跟你说，这妖魔鬼怪和人一样，都是欺善怕恶的主。毛爷爷说了，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趴在黎落床上的汪小为急忙抬头反驳：“落落，我可不是怕你。”
　　黎落斜眼瞥向汪小为，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吃我？”
　　汪小为的嘴巴一扁，爬回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靠在床上，“哼哼”两声不搭腔。
　　黎落把手机、钥匙、钱包之类的东西塞进自己的小背包，换上休闲波鞋就准备出门。
　　“落落，我饿。”汪小为可怜兮兮幽幽地喊。
　　黎落蹲下身子一边系鞋带，一边嚷：“去去去，饿几顿饿不死你。”系好鞋带，站起来，说：“我先送悲催鬼回去。你要是饿的话就出去觅食，别那么挑食，随便抓点小妖小怪填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汪小为一脸郁闷，张嘴欲言，看到欧亦纶又闭上了。她歪着身子躺床上：“我还是在宿舍等你回来喂食吧，你要是能顺便再拣几只三腿蛤蟆之类的东西回来就最好。”
　　“看运气吧。”黎落随口应了声，手机又响了，司机已经到楼下，催她赶紧下去。她招呼好欧亦纶，率先出门。欧亦纶紧随黎落身后，她看黎落和汪小为说话，好像汪小为对黎落来说不是妖怪，而是闺蜜好友。
　　到欧亦纶所住的小区时，已是夜幕降临。欧亦纶的家离公司不远，两站路，市区二环内。小区绿化做得不错，中西结合，假山绿荫，幽静怡人；楼盘的基色以阳光为主，又揉合一些现代化的都市元素，使得整片楼盘看起来显得格调高档。
　　欧亦纶住在顶楼，据黎落所知，一般顶楼都是复式楼，面积偏于大户型，价格也不菲。
　　踏入自己熟悉的地方，欧亦纶才算缓了口气，饱受惊吓的她放松下来，只觉得满身疲惫，累，那股胆怯的寒意怎么也挥之不去，紧绷的神经也无法彻底放松。不过好在，这会儿总算能定下心神来，不似刚才那样六神无主。她开门进屋，低头换鞋，同时也拿了双拖鞋给黎落。
　　黎落把鞋换上，抬头，第一感觉就是欧亦纶的家宽敞、明亮、整洁，装修得十分大气，比起张勋家的房子一点也不差。她是学金融的，对于建筑没啥研究，不然一定要好好参观评价一番，现在让她评论，她就只有几个字：看起来舒服！
　　蓦地，一个身影从沙发后蹿出来，吓了黎落一跳。她再定睛一看，是一只肥胖的花斑大型动物，它从沙发后跳到客厅中间的地板上，前爪在地板上拍两下爪子，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前面两只爪子直直地撑着身子，学狗样坐着。她问欧亦纶：“你还养花斑狗啊？这什么品种？怎么看起来有点怪？狗耳朵没这么圆这么短的吧？”黎落努力地想到底哪一种品种的狗是这长相？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你家的这狗长得也太不像狗了，倒有几分像猫！可是猫哪有这么大、这么壮，反而有点像老虎，但这坐姿又像狗，哎，你到底养的什么啊？”这不是狗啊。
　　“钱钱！”欧亦纶唤一声，那大型动物立即起身，拖着又圆又长的尾巴朝欧亦纶踱步过去。
　　那家伙一动，黎落才看清楚它的体态形状，顿时惊得黎落低呼一声：“老虎！”不对，老虎不是这样的！“豹子！”黎落惊得瞠目结舌，看着这家伙懒洋洋地踱到欧亦纶的身边，用头在欧亦纶的脚上噌了噌又懒洋洋地趴下。她低头瞪大眼睛使劲地打量这大家伙，还很崩溃地看到它的脖子上套了一个狗项圈。“你到底养的什么呀？”
　　“金钱豹。”欧亦纶弯腰摸摸它的头，问：“饿了没有？”
　　金……金钱豹？金钱豹！金钱豹！金钱豹！套狗项圈的金钱豹！！黎落只觉得头顶电闪雷鸣轰得她头晕目眩。这简直比她和女鬼、蜘蛛精同住一宿舍还要离谱。欧亦纶还问金钱豹饿了没有？要是金钱豹像汪小为那样嚷一句：“纶纶，我好饿”，她立即撒脚丫子跑路。麻比的，这太恐怖了，万一豹子饿了跳起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把她撕来吃了怎么办？“我要回宿舍！”黎落吓得眼睛都直了，她宁肯回宿舍抱她们那位大蜘蛛汪小为去。
　　“它不咬人。”欧亦纶的声音又响起，看到黎落被豹子吓到，她也总算找到点心理平衡。黎落不怕妖鬼，她还以为黎落是超人。“你到沙发上坐会儿，我先给钱钱弄点吃的。”欧亦纶说完就去了厨房。金钱豹像狗狗似的紧跟在欧亦纶的身后进入厨房。
　　黎落惊得僵在那里呈石化状态！把金钱豹当狗狗养，神人啊！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没多久，就见欧亦纶端着一大盆熟肉从厨房里出来转到边上的一间用玻璃隔开的豹房。黎落跟过去，隔着玻璃墙朝里望，狗窝、装食物的大盆子、装水的盆子，还有一些阿猫阿狗玩的玩具摆在里面，还有高低杠和一只比这豹子稍大的玩具豹公仔。黎落很想冲进去问欧亦纶：你确定你是在养豹子而不是养狗？
　　“回神了。”欧亦纶站在黎落的面前，伸手在黎落发直的眼前晃动两下。
　　黎落重重地吹出口气，拜服：“你牛！”她转身，到客厅的沙发上仰面躺下，“把豹子当狗养，你牛！”就算欧亦纶养一只藏獒她都没这么惊讶。
　　欧亦纶偏了偏头，说：“我没把它当狗养。”她在黎落的边上坐下，想了下，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把钱钱当狗狗，而是当孩子养，可……好像和养宠物狗也差不多。算了，不辩驳了。她又沉吟了下，说：“你觉得我养豹子奇怪，你不也和鬼、蜘蛛精住一起吗？”
　　黎落眨眨眼睛，爬起来，说：“豹子是野兽，大型食肉动物，会吃人的！”
　　“那鬼和妖精就不害人、不吃人了？至少豹子还是常人能见得到的动物，鬼和妖精应该比豹子还离谱点吧？”
　　黎落一想，也对。大家半斤对两八，谁也别惊叹谁了！算起来，欧亦纶家的豹子吃熟食，没围着自己转想吃自己，她比起悲催鬼还算待遇好的了。可是黎落还是好奇，她问：“你怎么养了只金钱豹？它从哪里弄来的？国家允许你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敢养家里？

第二十二章 人兽争床

　　“前年和朋友徒步旅行的时候拣的，那时它还不到一个月大，不知道什么原因落单，还受了伤。”欧亦纶给黎落拿了瓶饮料，说：“花了很大的心血才救活，舍不得送林业局或动物园，就偷偷带回来自己养了。”
　　“你不怕它咬你呀？我看报纸上常报道驯养的动物咬人的事。”黎落说到这里，还很小心翼翼地朝玻璃房里看去，那金钱豹吃肉吃得正欢。这才几分钟，一大盆熟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照它的食量，一个月得吃多少肉花多少钱？
　　“钱钱的胆子很小，谁凶它一下都怕得躲，从不咬人。”这一点欧亦纶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她养的豹子胆子这么小？难不成是因为圈养失了野性的原故？
　　金钱豹两口把剩下的食物吃完，慢慢悠悠地从豹房里出来，踱步到欧亦纶的身边趴下。
　　黎落立即缩到沙发上蜷起来，她含着吸管一边吸饮料，一边打量这豹子，在心里猛叹：养得这个膘肥体壮啊，毛色油亮，身上的赘肉积在肚子下摊开，她估计一捏能有一大把。
　　饮料喝完，黎落觉得肚子饿，说：“我肚子饿，回去吃饭去。”她说完，从沙发的另一边绕开豹子走开。
　　若有所思的欧亦纶闻言猛地抬起头，急声说：“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吧。”她站起身，“我去煮。”
　　黎落看欧亦纶魂不守舍的猜想她可能还在怕，她问欧亦纶：“你怕啊？”
　　欧亦纶倒是很大方地承认，反问：“我能有理由不怕吗？”
　　“都说了你不用怕，它们不会要你的命……”不要命，被妖怪养来□气也确实很悲剧的。
　　欧亦纶知道黎落说的不要她的命，但是会害她，而且有很多妖怪盯着她，也许不知道哪天她就成为哪个妖怪的腹中餐。黎落和妖怪的关系好，她不知道黎落会不会帮她。更多的可能是看在和妖怪的友好关系上选择坐视不理吧。欧亦纶说：“你吃过饭再走吧。”低头绕进厨房去弄晚饭。
　　别看欧大小姐像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下起厨来一点也不含糊，锅边舞转得可利索了。不到半小时，饭熟了，几盘素菜也端上桌。
　　黎落向来无肉不欢，但她没想到素菜在欧亦纶的手下居然炒得比肉还好吃，筷子扒得飞快，吃得格外香，欧亦纶半碗饭还没吃完，她已经把锅底都扫干净了。黎落吃得肚子都快撑起来，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然后发现欧亦纶正盯着菜发呆，用筷子挑了饭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很显然不在吃饭的状态上。“悲催鬼……”她喊一声。可怜的娃，被吓得还没缓过来。
　　欧亦纶怔忡地抬起头看黎落，看到黎落空了的碗，起身端起黎落的碗去盛饭，才发现锅空了。煮少了？她问黎落：“你吃饱没有？我再煮点面条或水饺吧？”她没想到黎落这么能吃，饭量比平时多煮两倍，还是煮少了。
　　“饱了。”黎落答道。心想这悲催鬼明显心神不定，不在状态嘛。“我跟你说呀，人有三魂七魄，人受到惊吓或者生病的时候，魄很容易离体，这时候鬼就很容易上身。”
　　“咣！”地一声，欧亦纶手里的碗掉在桌上，咣咣转了数圈，躺在桌上，没碎。“你别说了。”她白着脸说，肩膀隐隐颤抖。
　　黎落把手支在桌子上，说：“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不用怕，无惧则刚，无畏则勇。妖魔鬼怪大都是精神类的怪物，只要你的意志坚定，它们奈何不了你的。它们要害人，会先让你恐惧、害怕，要先摧毁你的精神意志，才会害得到你，明白？”她缓缓地坐回坐椅上，却仍是怯弱地缩着身子，柔弱得让人心里直发酸。其实黎落是真不想管欧亦纶的事，可看到欧亦纶这模样，难免起恻隐之心。
　　欧亦纶咬着嘴唇，想了会儿，抬起头看向黎落说：“你帮我想个办法把这麻烦处理掉，我付你钱，成吗？”
　　黎落想也没想，立即摇头。开玩笑，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欧亦纶这么大的麻烦，她才不想接。她又不缺钱花，平常赚点小钱足够她开销。就算缺钱花，她找汪小为就好，赚得又多还不辛苦，才不会傻到为欧亦纶冒这个险。
　　“十万！”欧亦纶开出一个价。
　　黎落的眼睛一亮，哇，十万？
　　欧亦纶看到黎落的反应，大大地松口气，也没等黎落说答不答应，当即起身上楼。
　　黎落看到欧亦纶开出价钱就走了，以为欧亦纶开玩笑。
　　没过多久，欧亦纶又从楼上下来，手里还多出一大叠鲜艳的红色钞票。崭新的钞票叠在一起，一共有十扎。
　　“哇哦？”黎落还没看到过这么多现金，眼睛都直了。
　　欧亦纶把钱放在黎落的面前：“你的了。”用钱砸人向来是她最不耻的事，可这会儿，她除了用钱没别的方法可想。在这个物质时代，也许钱能帮她请黎落帮忙吧。
　　黎落凑近把这堆钞票看了又看，这么多百元大钞叠在一起真好看，把它们糊在墙上贴着应该更好看。悲催鬼还真有钱，家里都放这么多现金。
　　欧亦纶长长地吁出口气，说：“那就拜托你了。”
　　黎落抬起头问：“拜托我什么？”想到刚才欧亦纶说的事，马上反应过来，说：“我没答应啊。”她忙把钱推回欧亦纶的面前，“这个钱我不赚，我又不是那些什么天师仙娘。”
　　“雨雨！”欧亦纶问：“你是嫌少还是想要别的？就当是帮我这次成吗？”
　　都到这份上，黎落不得不正经地正视欧亦纶的这个问题，她坐正身子说：“悲催鬼，我是个学生，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虽然说宿舍里面有只妖有只鬼，可在我看来，他们就和人差不多，最多就是生活形态不一样而已。它们不招惹我，我也不想招惹它们，碰到、撞到，打个招呼没关系，保持和平共处的关系也行，互不干涉。”她不想去跟欧亦纶说要处理掉欧亦纶的问题有多严重，说了，只会让悲催鬼更害怕。她又说：“还有，有的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我承认我爱钱，平时也没少花心理去捞外快，但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法赚外快。”赚钱是为了安稳生活，有些钱赚了生活就不得安稳。
　　欧亦纶她看黎落卖水果捞那点小外快赚得不亦乐乎，还以为黎落嗜钱，却没想到，这么大一叠钱摆在黎落的面前居然请不动黎落。“算了，我不勉强你。”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与以前也就知道与不知道的区别，没什么大不了。
　　看到欧亦纶灰心失落的样子，黎落又心有不忍，莫名地生出一股保护欲，保护这个柔弱的被妖怪欺负的悲催。她的视线又落到欧亦纶面前的那一叠钱上，手指头痒。她想了想，伸手去抽出一张百块钱的钞票，扬了扬说：“给我买水喝。”
　　“你随便。”欧亦纶沮丧地将手支在额头上，低声说：“我送你回去吧。”她以后再慢慢想别的办法，也许奶奶会有法子。
　　“呐，我只拿了你一百块，我只帮你我能做到的，做不到我就没法子，你不能怪我。”黎落又说。
　　欧亦纶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黎落，语带意外地问：“你肯帮我？”
　　“试试啦！”黎落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身子往桌子底下缩，说：“我先看看情况吧。”想了想，又把捏在手里的一百块钱放回桌子上，别扭地说：“算了，不要了。拿了你的钱会不安心。”她喜欢钱钱，可是她喜欢自己赚钱、捞钱，别人送的钱她拿着别扭。她把手揣进兜里摸到自己裤兜里装的钱，说：“我自己有钱。”虽然没悲催鬼的多，可自己的钱不管是摸着、揣着、拿着还是花起来都心里踏实。
　　欧亦纶有点看不懂黎落，又隐隐能感受到点黎落的别扭心思，她怔怔地看着黎落，好一会儿，才“呵呵”笑了下，心情顿时轻松不少，心底的恐惧也因黎落的应允而消散许多。
　　欧亦纶今天让汪小为和女鬼吓到，晚上是怎么也不敢一个人睡，不好意思明说，就拿天色太晚回去不方便、黎落住这里离公司近明天上班方便为借口留黎落下来陪她。黎落知道欧亦纶会怕，也就答应了。黎欧亦纶收拾好餐桌和厨房，黎落又很惊悚地看到欧亦纶把金钱豹从沙发上拖进浴室，按到澡盆里给金钱豹洗澡。洗完澡又把金钱豹拖出来，用电吹风把毛吹干，还给金钱豹修爪子上的指甲，临睡的时候，欧亦纶进入卧室，金钱豹还跟进卧室跑到床上去打滚。
　　黎落站在门口，忍不住狂喷：你这是豹子吗？你这样还是金钱豹吗？悲催鬼简直把它养得比宠物狗还宠物狗。
　　欧亦纶看黎落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把钱钱从床上赶到边上用垫上柔软软垫的豹窝里，对黎落说：“进来吧，今天晚上就让钱钱睡它自己的小窝。”
　　“呵呵呵呵”黎落很无语地干笑两声，她走进去，还没走到床边，那肥豹子又蹿到床上打滚。“囧”！黎落一脸囧相地看着它，你睡床上，你主人敢和你睡，我可不敢！“我睡客房。”黎落转身，欧亦纶的房子这么大，她就不信没客房。没客房她宁肯睡书房、睡客厅。
　　“钱钱！乖！”欧亦纶忙扑床上去意图把豹子拖下床，可那家伙从床尾滚到床头，然后蹲在枕头上，想赖着不走。“钱钱！”欧亦纶提高音量一吼。金钱豹抖抖毛，站起来。欧亦纶两步过去，去提它的狗项圈，它就扭头去舔欧亦纶的手。欧亦纶二话不说拎着它的狗项圈又把它拖到狗窝，哦不，豹窝。她把金钱豹按进窝里让它蹲好，一转身，豹子又站了起来欢快地朝床的方向奔去，欧亦纶急忙追过去，想把它再次拖回豹窝，可这家伙似是铁了心要睡床，欧亦纶用尽吃奶的力也拖不动这头一百多斤重的豹子，最后还是让它蹿到床上，并且再也拖不下来。
　　“呃！”看来床才是它的窝啊！-_-！！黎落满头瀑布汗。豹子狗狗，你狠。可她没想到还有更狠的在后面，悲催鬼拿豹子没辄，居然跑来和她商量，说悲催鬼抱着豹子睡中间，让豹子睡左边，她睡悲催鬼的右边。她就算是要挤床也不要和豹子挤一张床，黎落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不干！”

第二十三章 夜战猫妖过后

　　欧亦纶让黎落和她一起睡是因为白天让汪小为和女鬼吓怕了，怕晚上又有妖怪来，想让黎落作伴保护她。可黎落怕豹子，豹子不肯睡豹窝，欧亦纶舍不得把豹子关回豹房去，纠结再三，只好把黎落安排到隔壁的客房。想着万一有什么动静，黎落也听得到。
　　黎落洗完澡，穿着欧亦纶的新睡裙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电视，没关房门，欧亦纶不让她关，究其原因，也是怕万一发生啥啥事情，欧亦纶求救方便。黎落觉得挺奇怪，为什么欧亦纶的楼下、小区周围都有不少妖怪在晃荡，欧亦纶的屋子里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睡到半夜，黎落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一个清脆响亮的女人的声音响起：“该死，又进错房间了！”不是欧亦纶的声音！黎落睁开迷朦的睡眼，借着微弱的床头灯，看到一只猫正钻过床头柜，踩着优雅的步子竖着黑黑长长的尾巴从她的边上走过去。吓！黎落吓得“倏”地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想到八尾黑猫。她坐起来，就见到那只黑猫径直穿过衣柜穿到隔壁的房间里去了。
　　“妈妈呀！它还真来了。”黎落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就朝欧亦纶的房间奔去。她推开房间门，发现欧亦纶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而那头豹子前爪抱头夹着尾巴趴在地上。黑猫站在它的前面，散开的尾巴像一张大伞一样撑在身后，前爪不停地在豹子的脑门子上拍打，一边拍还一边喵喵地叫，并且不时吐两句人语：她是我的，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剥了你的豹子皮。
　　黑猫又蹿到豹子的身后，前爪踹到金钱豹的屁股上，金钱豹吼叫一声猛地弹起蹦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门口，从黎落的腋下钻过去，一溜烟地跑下楼冲进豹房里！整个过程历时不到五秒钟。黎落呆呆地回过头，又看到黑猫正仰起头看她，还很嚣张地问：“你哪位？干什么的？”
　　黎落转身：“我梦游，打酱油的。”学着豹子一样，撒开脚丫子就往楼下跑。她穿过楼下客厅，冲到大门口开门锁时才突然意识到这会儿那只猫妖八成是来吸悲催鬼的精气来了，她不能只顾着害怕逃走，她不能走啊。她又折回去，在屋子里找一圈，最后找到欧亦纶的棒球棍，黎落扛着棒球棍从豹房间经过，朝豹房里一瞄，看到那头金钱豹正钻在狗屋里，一条尾巴露垂在豹房外瑟瑟发抖。难怪悲催鬼说她家的豹子胆子小，换谁经常被大妖怪这样子吓唬都会变得胆小！你说你这只死豹子，知道跟欧亦纶睡一块儿要被妖怪修理还往她床上挤干嘛，笨！不过再一想，要是豹子有人这么聪明，那还得了！她扛着棒球棍掂着脚尖爬上楼，用棍子推开门，同时把卧室的灯按开，赫然看到欧亦纶仰面睡在床上，身上罩着层淡淡的朦朦白光，黑猫飘在半空中，腿上头下，头与欧亦纶相距隔尺余远，正张嘴吸气，淡淡的青紫之气从欧亦纶的口鼻里飘入黑猫的口中。
　　那黑猫显然也觉察到黎落来了，它斜眼瞄向黎落，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地大口吸纳欧亦纶的精气。
　　黎落清楚地看到黑猫的眼神里那轻蔑的味道，她抡起手里的棒球棍朝黑猫冲过去，用力地往黑猫身上砸去。
　　黑猫的动作没变，只轻慢地抬了下爪子，卷出一股劲气袭向黎落。但它万万没有料到，那股劲气撞到黎落的身上竟然从黎落的身边刮过对黎落丝毫没有造成损伤，并且也没有阻滞到黎落挥过来的棍子。“愚蠢的人类，你是打不到我——喵！”话音未了，一声惨叫传出，黎落手里的棍子重重地落在它的背脊上，把它拍飞到墙上贴着，砸得它头眼发晕，脊梁骨似乎都要断开。“喵！”一声痛鸣传出，黑猫跌往床上，刚好跌到欧亦纶的身上，只见欧亦纶脖子上的玉光一闪，“喵——”再次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传出，黑猫像触电似的跳起来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地落到地上，原本服服贴贴的黑毛全部炸开，“喵——喵——喵了个咪的！”它怒叫一声，弓起身子，喉间发出“呜呜”的怒颤声。
　　黎落一击得胜，当即趁胜追击砸过去。
　　黑猫跳起来，左前爪一抬，一颗绿色的光球朝黎落砸去。黎落棒球棍一挥，把光球打散，又抡起棒球棍朝黑猫砸去。黑猫机敏地在空中一闪，回身一爪朝黎落抓去，一爪子抓在黎落的胳膊上，抓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咝！”黎落吃痛，也发狠了，双手握紧棒球棍舞得飞快。
　　黑猫在空中左闪右突，速度比黎落不知道快了多少，不时钻空子冲进去在黎落身上抓出几条血痕出来。可有两次，它躲闪不及，被黎落的棍子打中，直接飞出去撞墙上，连法术都用不起来。
　　“喵！”再一次，黑猫被黎落一棍子打在它的肚子上，撞到天花板上又落到衣柜顶上，痛得它蜷成一团，牙齿直打颤，猫脸扭作一团。要是它有孩子的话，只怕孩子都会被黎落这一棍子打没了。
　　黑猫痛极生怒，它站在衣柜顶上，爪子底下连连轰出数十个绿色光球朝黎落砸去。
　　黎落早打得手酸胳膊疼，看到这么多光球飞速击来，她连看都看不清楚，更别提去抵挡。这些光球没一个落空，全砸到她的身上。但这些光球就像是虚幻物什一样，只看得见，触到她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消散了。黎落低头一看，发现身上除了被毛爪子抓出的伤痕外，没别的伤痕，心下大定，看来这黑猫的法力也伤不到她，但隐隐还是有些担心，她被猫抓出这么多伤痕，要不要打狂犬疫苗？不成，为了保险起见，明天还是去趟医院为好。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先要解决掉这只黑猫妖。
　　黑猫站在衣柜顶上看到黎落安然无恙既觉得惊讶又觉得莫名，就在它这诧异失神的一瞬间，黎落把手里的棒球棍丢出去“邦”地砸到黑猫的头上，黑猫“咚”地一声从衣柜上摔下来跌倒在地上。黎落两步跳上去，就想踩住它的尾巴把它拖起来狠揍，最好像揍小为那样打得它以后再不敢和自己动手。黎落跳起来踩黑猫尾巴的同时，黑猫也跳起来且往落地窗前蹿去。黎落忙冲上去，把前半截身子已经钻出墙的黑猫的尾巴拖住，又把它拽回来。黑猫被拖回来后，“喵！”地一声尖叫，转过身，猫爪子在黎落的身上拼命地挠，抓得黎落的睡裙碎片到处乱飞，血珠子四溅。黎落真怕黑猫一发狠给她来个“黑虎捣心”捅进她的心窝子把心脏抓碎，赶紧把黑猫放开。
　　黑猫蹦起来，后腿在黎落的肩头上一蹬，借势一跃，穿透窗帘和玻璃窗逃之夭夭。
　　黎落虚脱地坐在地上，觉得胸前粘粘糊糊火辣辣的疼，她低头看去，睡裙被抓成条条缕缕与鲜血混在一块儿贴在胸前，看起来一片血肉模糊。委屈顿时袭上心头，她跟妖魔鬼怪少说也打过百十场架，还从来没被伤成这样过。黎落爬到欧亦纶的床上去摇欧亦纶，发现欧亦纶被妖怪迷住还处在鬼压床不能动弹的状态。她抓起欧亦纶的右手，把欧亦纶的小拇指塞入嘴里猛地一咬，欧亦纶全身一震，皱眉，睁开双眼，待她看到黎落的时候，“啊”地一声尖叫：“有鬼啊！”翻身下床就往卧室外冲去。
　　“你叫个毛啊！”黎落没好气地坐在床上吼。
　　“黎落，有鬼啊，快起来打鬼！”欧亦纶冲到隔壁客房，按开客房的灯，赫然发现黎落的床上空空如也。“黎落！”欧亦纶吓成颤声惊叫：“你在哪？”
　　“你的卧室，你的床上！”黎落垂头丧气地歪着头喊：“妖怪已经被打跑了，我受伤了。”
　　欧亦纶又回到卧室门口，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人坐在她的床上，吓得“啊”地一声，身子一软昏倒在门口。
　　“你真没用！胆小鬼！”黎落气得直捶床。她被猫妖抓出这么多伤痕，流那么多血，还想让欧亦纶看看好知道她有多卖力，邀邀功，让欧亦纶好生感谢她一番，送她万把块钱当辛苦费什么的，当然还要送她去医院看医生缝针和打狂犬疫苗，可没想到欧亦纶这个悲催居然昏倒了！昏倒了！她和妖怪打了半天架，受这么多伤，还要反过来照顾这个悲催鬼！可恶！黎落觉得这会儿自己才是悲催。她跳下床，抓住欧亦纶的双臂，把欧亦纶拖到床边，再又把手伸入欧亦纶的腋下把欧说纶架到床上。
　　黎落进入浴室，把衣服脱了，从镜子中一看，身上到处都是猫爪子的抓伤，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伤痕，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反正血流个没停。幸好没有伤到脸，要不然她就完蛋了。她在考虑要不要去医院？大半夜的哪都不方便，她又不会开车，也不知道拦不拦得到的士。黎落略一思索，舍不得把自己的衣服染血，用欧亦纶的浴巾裹住身子，再用盆子装了满满一盆自来水端过去泼到欧亦纶的头上。她看到欧亦纶被冷水泼醒，不等欧亦纶反应过来，丢开盆子就破口大骂：“你个死悲催，人家为你的安全和妖怪拼命，奋不顾身地救你一场，你居然敢昏倒。你没看我受伤需要被送医院吗？你要昏也等我先到医院了再昏啊！你要昏也选个地方再昏啊！”骂完了，她往床头一坐，眼泪一抹：“伤口好疼啊！”
　　欧亦纶全身湿淋淋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黎落，抓住黎落的胳膊就喊：“黎落，有鬼啊。”
　　黎落一把甩开欧亦纶的胳膊：“有个毛线！没鬼，有妖怪，被打跑了，我伤口疼！”继续抹眼泪，抽噎着说：“以后再也不保护你了！”被妖怪打她不委屈，遇到悲催鬼这样的才让她委屈得半死。她要回宿舍，她不住悲催鬼这里了。黎落站起来，一手抓住浴巾遮住身子，回隔壁客房找到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汪小为：“小为，来接我，我让猫妖抓伤了，没人送我去医院……”一边讲电话，一边抽泣哭鼻子。
　　“……”电话那边只听到呼吸声，听不到小为的答话声。
　　“小为？在不？”黎落疑惑地喊一声。
　　“在！”汪小为的声音明显有点没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黎落手背一翻，鼻子眼泪一抹，大声地一口气吼出：“我刚才同之前你说的那个全市最厉害的两大妖怪BOSS之一的八尾黑猫打了一架，它被我打跑了，我被它抓得全身是伤，现在还在流血，急需被送医院。”
　　“哦。啊？什么？！天呐！你把八尾黑猫打跑了？OH，天啊，神呐！黎落，你好英勇！你居然把烟烟打跑了！厉害，好样的！以后我圈养欧亦纶就全靠你了，你把黑猫打败我就可以圈养她了。黑猫现在跑了是吧？那是不是说我就可以去吃欧亦纶了？噢耶，你等我！”兴奋万分的汪小为连珠带炮地轰出一大堆话，然后电话挂了。

第二十四章 被大叉叉毁容的胸

　　黎落无比悲催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雨雨”欧亦纶的低唤声在黎落的身后响起，黎落回头，一只瘦不拉叽的落汤鸡出现在她的身后。黎落不禁想到小时候在农村玩时见到的被顽皮小孩子丢入水洼塘子里挣扎跳到岸上的小鸡：湿漉漉的落水鸡狼狈地摆着“金鸡独立”的造型哆嗦颤抖，湿透的羽毛上面还沾满“飘逸”的浮萍。欧亦纶的惨淡相让黎落觉得相当畅快，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围在身上的毛巾没系稳，手松开后毛巾也跟着滑到地上，露出她那堪比飞机场只着一条粉色小裤裤的板直身板。“啊！”黎落赶紧一把抓起毛巾把胸前那羞于见人的扁平遮住，惊魂未定地看着欧亦纶，心想：她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黎落想着欧亦纶会看到她的胸时也朝欧亦纶的胸看去，湿透的睡裙贴在肌肤上好似透明，可以分明地瞧清楚贴在衣服下的那片肌肤的颜色以及傲人的矗立！自卑之感油然而起，黎落恨恨地想：我讨厌丰胸的女人！特别是胸部丰满还胸型很好的女人！
　　“雨雨！”欧亦纶显然也被黎落身上的伤口吓到，她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去把急救箱找来，说：“先把伤口简单处理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一条条血痕遍布黎落的上半身，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黎落的伤口不深，许多伤痕已经结痂，碘酒清洗过后，看上去没想象中的严重，但有几处伤得比较深，皮开肉绽地冒着血。相对皮外伤，黎落更担心那只猫会不会是狂犬病毒携带者，不止一次跟欧亦纶要求要打狂犬疫苗，惹得欧亦纶十分好奇黎落到底打跑的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你把浴巾拿开，我看看你胸口的伤。”浴巾都染红了，欧亦纶十分担心黎落被伤到要害。
　　黎落怎么肯把自己的胸暴露在她人面前，把浴巾捂得死死的，憋红脸说：“胸部这么隐私的地方能随便看吗？还有你，也不换件衣服，都走光了。”连翻三个白眼，心想：露什么露，你有的部位我都有，不就是比你小了那么两号而已。可我才二十岁，应该还有几年发育的机会。
　　欧亦纶很无辜，她没看黎落的胸！飞机坪有什么好看的。“谁要看你隐私的地方了？你的伤口该止血。”她扬一扬醮了碘酒的棉花和另一手上的云南白药。
　　“我自己来。”黎落转过身去，从欧亦纶的手上夺过碘酒棉花，揭开浴巾去擦拭伤痕。
　　但黎落没注意到，她面对的地方正好有一面装饰的镜子，刚好能照到她的正面，也让她身后的欧亦纶看得个清清楚楚。
　　黎落把伤口周围的血污一擦干净，就见到胸膛上横七竖八地布满长短不一的抓痕，而胸前双峰上的那几道伤痕伤得格外深，往外翻着边，露出里面森白的脂肪和血丝。黎落又是心疼又是委屈，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好你个死猫妖，居然抓伤我的咪咪！她的胸啊！
　　胸口上留下难看的疤，以后该怎么办？黎落这下真的伤心难过了，鼻子一酸，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且越来越多，越哭越急。如夏天的暴雨，先稀稀拉拉地来几滴，跟着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罩下。她哭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一双手臂环住她，一件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欧亦纶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不哭了，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去医院。”欧亦纶提起袖子，黎落顺势把胳膊伸进去穿上衣服，欧亦纶拿了钥匙和钱包，再装了点现金在包里就去医院了。
　　汪小为心急火燎地赶来，本想趁黑猫败逃来捡点漏子，结果刚穿墙进来就看到欧亦纶是醒的就知道今天吃不成欧亦纶，再看到黎落一身抓伤，又是一惊，再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要是黎落跟黑猫大打一场连点皮肉伤都没受，她才该觉得奇怪。黎落受伤汪小为第一反应是上前表示下关心，但又看到黎落的心情好像很不好，不敢招惹，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黎落和妖怪打这么久交道，又和汪小为同一宿舍床挨床、头对头地睡了两年半，要是连这点觉察都没有，她早就该被汪小为生吞活剥吃得皮骨不剩。汪小为一踏入欧亦纶的屋子她就感觉到了，刚想骂妖，汪小为又跑了。黎落又气又呕，指天发誓跟汪小为这没义气的妖没完！“死小为，有种你别回来，别让我逮到你！以后你休想再吸欧亦纶的精气，我要是让你碰到欧亦纶一根汗毛，我就是四脚爬的！”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欧亦纶够义气，好歹悲催鬼醒过来后不仅不计较用冷水泼她的事，还帮她清洗伤口，给她穿衣服送她去医院。“悲催鬼，你不要怕，以后我还是会继续保护你。”黎落的牙齿磨得“格格”作响，她偏要保护悲催鬼，气死汪小为那没义气的臭蜘蛛精。不过黎落万万没有想到，她这番冲汪小为发作怒火的言语听在欧亦纶的耳里掀起的感动却不是一点两点，更没看到欧亦纶眼里浮起的泪水花子。
　　去到医院，经医生检查诊断，黎落胸前有两条口子比较深，需要缝针。
　　欧亦纶偷偷地塞了几千块钱给医生，恳请她尽最大能力让黎落别落下疤痕。她看黎落刚才自己洗伤口时就已经哭了，要是落下伤疤，还不见一次伤心一次。
　　等缝好针，黎落低头一看，胸口上被缝出一个很不规则的大叉叉，活像小学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答错，数学老师很生气地划下的一个大叉，那大叉划得那叫龙飞凤舞、铿锵有力。卷子上划一个大叉就显得很难看，这个叉要是划在胸上，那就不止难看，而升级成一个悲剧。但黎落的这个叉，她觉得用悲剧已经不足以形容：一笔从左胸上方往下沿伸，爬过比丘陵还要矮上几分的小山丘、飞跃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到达另一小山丘的下方；另一笔从右胸靠近峰尖顶上的小圆点处往左胸下方穿去，右胸的大好河山硬被一分为二不说，它还跨过两山之间那开阔得看不出沟壑的沟壑，伸到对方的山丘上安营扎寨。
　　黎落的心，简直比熬夜苦读得来满卷大红叉捧个大鸭蛋还要悲凉，抬眼望去，满目山河尽萧条，恨不得悬上三尺稻草就此了却残生。可怜她的胸，还未发育成型，还没享受过“傲人丰姿”就遭此摧残匆匆凋零。悲愤，既悲且愤！黎落恨不得冲出医院仰天大啸三声，指天大骂几句：黑猫妖，我叉叉你个大叉叉。
　　她紧紧地揪住衣服捏在胸前挡住那片惨不忍睹的伤痕，垂下头，泪珠子可怜巴拉的“吧嗒吧嗒”猛滴，恨不能整出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效果来。
　　医生大婶很好心地劝她：“小妹妹别难过，以后伤痕会越来越淡，会好的。要不然你让你姐姐带你去做个整容……我是说给胸做个整容手术，看不出来的。”
　　边上的护士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一本正经地附和：“顺便你还可以做个丰胸手术，你也可以在胸口根据伤疤形状刺个纹身，我看你这伤疤也挺有型，很有个性。”
　　黎落让医生和护士这一人一句说得悲从中来，从嘴唇到手指，从肩膀到脚底都在发抖。
　　“雨雨。”欧亦纶担忧地轻声唤她，说：“你别担心，医生会有办法治到没伤痕的，相信我。”
　　黎落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欧亦纶，连吸好几次鼻子，满脸委屈，眼睛盯着欧亦纶，似乎有话要说。
　　欧亦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雨雨，伤疤在胸口上，你穿着文胸和衣服，谁会看得到？要是你担心以后胸口上的伤影响到嫁人，你来找我好了，我负责。”
　　黎落气到想吐血，她瞪向欧亦纶，吼：“我当然要找你负责。你赔我医药费，赔我营养费，赔我精神损失费。”
　　“好，我赔。”欧亦纶满口应承，“我全赔。”
　　这么爽快？黎落怀疑，该不会是忽悠她，打算以后来个不认账吧？她想了想，觉得该趁热打铁，为防欧亦纶变卦，这会儿就得让欧亦纶实施赔偿。可该赔多少呢？黎落一下子拿不定个主意。“赔多少？”她干脆问欧亦纶。
　　外科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对黎落的前后反应以及刚缝好针衣服都还没穿好就要求赔偿表示惊叹。
　　“你开个价吧。”欧亦纶对黎落的直白感到相当汗颜。这姑娘，还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客气。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黎落从手术台上跳下来，她瞄一眼欧亦纶，“算了，反正你还有求于我，我才不怕你赖账不赔。”其实算起来，罪魁祸首是黑猫才是。想到黑猫，黎落突然想起一事，惊声叫道：“我还没打狂犬疫苗。”又拉着欧亦纶带她去打狂犬疫苗，把胸部毁容的事情抛诸脑后。
　　打完狂犬疫苗，欧亦纶和黎落从医院出来，坐上计程车，欧亦纶闲下来时，才觉得极度疲累乏困，靠在车椅上就只想睡觉。她捏着鼻梁提神，说：“奇怪，怎么这么困？”
　　黎落心想：你让猫妖吸了精气，能不困吗？她估计欧亦纶不养上三五天，恢复不了精神。让黑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吸去欧亦纶的精气，黎落觉得该怪她没保护好欧亦纶，于是说：“你靠着我睡会儿吧，等到家的时候叫你。”
　　欧亦纶也不推让，拉过黎落的胳膊抱在怀里，再靠在黎落的肩头上就安心入睡。
　　回到家，欧亦纶的床上全是水无法再睡人，原本还有三间卧室可以睡人。欧亦纶说怕再有妖怪来，非要和黎落一起睡。金钱豹让黑猫吓得现在还躲在狗屋子里不敢出来，也没谁和黎落争床，黎落拗不过欧亦纶，勉强答应跟欧亦纶睡一张床。反正二米的大床，足够两个人睡。
　　但是黎落万万没有料到，睡下去不到一个小时，欧亦纶就开始往她身边挤，还伸手来抱她。黎落一点一点地往边上挪，最后挪到床沿边上没地方再躲，黎落只好准备换到另一边去睡，她才刚起身还没坐起来就被欧亦纶抱住搂在怀里，还在她身上拍两下，不满意的低声说道：“钱钱，乖乖睡，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