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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阿卡 周三 15 二月 2012, 14:20

你会不会想过,有一天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在高一的课堂上睡着了,现在经历的所有其实只是一场梦。阳光照的你脸皱成一团,你告诉同桌,说做了个好长的梦,同桌骂你白痴,让你好好听课。你发现现世静好,岁月安稳。一切都还充满希望。----from 网络微薄……

天空是阴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样子,因为是在市中心,即便是深夜,也不是全然的黑,暧昧的橘红色昭示着这座不夜城的灯红酒绿。林一凡站在公寓楼的顶楼,看着不远处的霓虹灯,各种国际大牌的logo在夜色中灼灼生辉,彰显着这个城市的购买力。她静静看了一会,似乎大多数的品牌,她都已经拥有了,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快乐呢?似乎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她,物质的拥有,并不能让一个人真心快乐。那个时候,她还年轻,对世界充满各式的欲望,对华丽的奢侈品自然也难以拒绝。而如今,当真的拥有一切时,她总算知道,这句话其实,对,也不对。以她好强的个性,当无力拥有时,自然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但拥有这些后,又能如何呢?她所放弃的,不可能再回来,而她曾经所追寻的,如今已不再能让她有半点***。那个词怎么说的?生无可恋,是的,她生无可恋。
抑郁症,林一凡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个病有什么关系,但真的得知自己患上这病,她觉得似乎也顺理成章,好了,这下,那个人再也不会嘲笑她无病呻吟了,这回,她是真的病了。只是,她不想让那个人知道,知道她过得不开心,一点儿也不想。
小心的跨过栏杆,她站在楼边,落脚之处不到20公分,从高空往下看去,景物飘忽,不过大致能看出来,空荡的小广场上,空无一人。是啊,这么寒冷的冬夜,大家都愿意待在温暖的家里吧。林一凡脚底有点软,倒不是怕,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想起那个人,明明畏高如虎,但为了她,却敢站在学校最高的楼上,洒下漫天的花雨。不过现在,那个人大概对曾经做过这样的蠢事而满心懊恼吧。
靠在栏杆,林一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可从来不敢真正拨通的号码。电话通了,但没人接,她耐心等待了一会,直到听筒里传出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如需留言,请拨打…”她笑了一下,挂断电话,算了,看来老天爷连最后这个机会也不肯给她了呢。 林一凡顺手把手机向下抛去,看它迅速消失在视野里,她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懦弱,很没种,但是,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对尘世的厌倦,如同火柴点燃干燥的旧报纸,一发不可收拾;而死亡,如同一个虚幻而美妙的梦,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有个声音不停在耳畔低语,只要迈出这一步,轻轻的一步,所有的不愉快,所有的纠结,就都可以结束了,来吧,来吧,永恒的黑暗之乡……她闭上眼,像一只笨拙的幼鸟,挥动双臂,向下一跃,只是,她这只笨鸟,永远不可能飞起来。 本想亲口告诉你的,但是没办法了。 穆鑫,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楼下传来模糊的闷响声,北风突然刮了起来,隐约有惊呼声,公寓楼的7层,一个靠在窗台听歌的女孩子不经意抬起头望向窗外,“啊,下雪了呢。” 穆鑫是咳嗽咳醒的,前几天她不幸中招,被席卷全城的流感击中,开始是流鼻涕,然后是咽炎,接着发烧,烧刚刚退去,又开始咳嗽,尤其是这2012年的最后一天,世界没有如预言般毁灭,而她大概快要咳死了。穆鑫从醒来就几乎话都没法说了,发短信请了假,她躺在床上咳得蜷成一团,从肺部深处迸发的鸣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让穆鑫难免有种幻觉,再多咳几声,肺大概就会从喉咙里夺门而去了。勉强抑制住咳嗽,穆鑫擦擦咳出的眼泪,挣扎着爬起来,吞了颗止咳药。医生也很奇怪,按理来说,流感不至于引起这么严重的咳嗽,不过穆鑫自己明白,这是很多年前那场肺炎留下的后遗症,她的气管对所有外界刺激都敏感得一塌糊涂,不过好在,她的心,已经磨砺得犹如顽石。 药是德国进口的,止咳效果很强,穆鑫总算能坐下来吃早餐了,生病消耗的是体力,现在的她没资本也没时间自怜自艾,补充能量,尽快恢复健康才是她该做的。吃完饭,也懒得收拾了,她把餐具推到一边,直接打开笔记本开始回复邮件,假是请了,可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生病了不是借口,资本从来缺乏同情心。近几年来,中国市场在低迷的国际经济环境里一直维持着一枝独秀的发展态势,于是,作为一个会展策划,穆鑫的工作并不轻松。 思路被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一惊之下,手边的杯子被碰倒,泡着的罗汉果洒了一桌子,手忙脚乱把电脑搬开,不过餐桌布已经被浸湿,天蓝色的桌布上锈红色的水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也不晓得洗衣机能洗干净不…而这起意外的始作俑者手机小姐还在一旁持之以恒的歌唱着,穆鑫皱着眉头放弃了用纸巾擦拭的意图,拿起手机,界面亮起的号码显示是大学同学江梦燕,她愣了三秒,几年都没有联系了,怎么突然想起给她打电话? “喂,梦燕?” “嗯,穆鑫,是我。怎么这个声音啊,你还好吧?” “这两天感冒了,不过还好,除了有些咳嗽…” “嗯,给你说个事,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林一凡,过世了。” 穆鑫觉得止咳药的药性似乎开始消退,那种说不出的难受又开始在肺腑间酝酿,她低低咳嗽了两声,压住翻腾的感觉,“怎么回事?”她,一直不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么? “抑郁症,前天晚上跳楼走的。”梦燕的声音低沉,“她父亲过世以后,她就得了抑郁症,已经好几年了,据她丈夫说一直有在吃药。不过我们同学谁都不知道她有抑郁,一凡,她总把自己藏得太深了…你说,咱们屋,怎么会这样,文茵才走了没几年,一凡也…” 穆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这个电话的,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在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风云变色,生不如死。当一阵剧烈的咳嗽结束后,穆鑫发现手里的纸巾上有一抹嫣红,她突然笑起来,要不要这么狗血啊?还玩咳血?老天爷,你是想看寒国悲情剧啊还是穷摇狗血剧?她突然想起前天晚上有个电话,是个没有见过的号码,不过她那时发着烧,赶着工,没有接。是一凡么?穆鑫不知道,她只是笑着笑着,重重地把手机摔在墙上,看它毫无意外的碎成若干块。剧烈的咳嗽让她有些晕眩,穆鑫挣扎着躺到床上,闭上眼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林一凡,你有种!我拿半条命换回来的你,为了优越生活放弃了那么多的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林一凡是热醒的,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离雪白的天花板很近,这让她有点儿惊讶,地狱?天堂?还没等她明白过来,有人在拍她的床,“林一凡,林一凡,快点起来了,今天上午开学典礼,郑老师说不能迟到的。”她怔怔的转过头,这是一张既悉又陌生的脸,梦燕?可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的…年轻?好像,好像,第一次初见的模样。而正在书桌前开心地吃着方便面的,分明是大学毕业没两年就生病过世的文茵!林一凡看着吃面吃得满头汗的文茵,生生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林一凡是被江梦燕和文茵拖着走进礼堂的,一切都似乎在梦里,她想起庄生梦蝶的故事。究竟是她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还是她梦到了过去?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不留心被夹了一下指头,疼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这才确定,自己,活在现在,活在大学开学的第一天,现在的她,虽然没有未来那么多财富,但也没有抑郁,没有牺牲那么多梦想和原则,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乖女孩,最重要的,还没有失去穆鑫。

不,不是还没有失去,准确说,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认识穆鑫。

清醒过来的穆鑫只花了五分钟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思考,究竟“这一生”的“未来”该怎么过。她不想再午夜买醉,她不想再独守天明,她不想再谈那样一场轰轰烈烈却无疾而终的恋爱,她不想再把自己的身体毁得一塌糊涂,她不想自己父母气得不认自己这个女儿,她不想。 穆鑫有点心烦,如果重生能再早两年,不,哪怕再早三个月,她就可以换个学校,今生今世,和那个人,再无半点瓜葛,但如今录取通知书已经到手,生米煮成了熟饭,估计和那人同校同班同宿的命运也无法更改了。不过,穆鑫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不再痴迷,不再执着,不再忘我,这一世,将是没有林一凡的,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穆鑫还“记得”上大学的前两天,自己去买运动鞋,结果被车撞了,于是开学晚到了两个月,连军训也没参加。可谁知道她千小心万小心,仍旧在报到的当天在校园里撞上一辆…自行车,好在这次伤得不重,只是扭了脚,蹭破了点皮,她是无所谓的,倒是肇事者很紧张,拖着她去了校医院,还在医务室躺着观察了一晚上。但第二天,穆鑫还是一瘸一拐坚持去参加开学典礼了,“上一世”她错过了太多东西,这一次,穆鑫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大学生涯。

肇事者叫程澄,正好大穆鑫一个年级,说来也巧,是她的直系师姐,母上是校医院的院长,父上,则是S大某重点学科的系主任。穆鑫当然知道程澄,只是“过去”从未有过交集,这个低调的师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直到大学毕业那年,全奖考去了美丽坚合众国的某所常青藤,成了不少后进之辈的目标和偶像。如今一看,程澄虽说也算是S大货真价实的官二代,却难得的没有什么娇骄之气,陪穆鑫在校医院喂了一晚上的蚊子不说,第二天还用自行车驮着她去参加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还是记忆中那么无聊而冗长,林一凡在座位上昏昏欲睡,耳边不时有同学的嘀嘀咕咕声传来,无非是不认识的同学互相介绍情况,家是哪儿的,高考多少分,爸妈送或者没送,走或者没走,有没有想家,和前一世的记忆没有丝毫差别……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嗯,我自己来的,还好啦,一晚上的火车不太远。”穆鑫?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两个月以后才来学校的么?林一凡猛的转过头去,看见无数次在梦境中出现的那个人,留着最初见面时的半长发,和记忆中一样的清瘦,只是,又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林一凡有些疑惑地打量着。

穆鑫觉察到有人在注视,她抬起头,看见了魂牵梦绕的那张脸,只是和“记忆”中那个人相比,更年轻,有些许还未褪去的稚气,最初的林一凡,是这个样子么?穆鑫有点儿不能确定,前尘往事,如雾一般模糊,只有刻骨的疼痛,依旧清晰。这疼痛提醒她,这一世,对这个人,永不动心,永不动情。

林一凡心里有些不舒服,穆鑫确实和记忆中初见模样的不同了,不再是那个偶尔羞涩偶尔飞扬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平静,仿佛历经千帆。可是这样的平静,本应该要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被伤过很多很多次以后,才会出现在她脸上。而林一凡甚至才刚刚下过决心,这一世,决不让穆鑫再经历同样的悲伤。林一凡疑惑极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穆鑫现在就出现了?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她甚至无法掩饰自己的这种疑惑,江梦燕拽了她一下,“怎么啦?遇到熟人了?”而那头的穆鑫瞥了她一眼,已经回过头跟其他同学说话去了。林一凡不甘心地等了一会,穆鑫都没有看过来的迹象,她才不甘心的回过身,“好像看到一个老同学。恩……也可能是看错了吧。”

开学典礼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顺利结束,穆鑫被程澄扶着,一瘸一拐到了礼堂门口,她靠在一根石柱边儿上,等着程澄在茫茫车海中寻觅她那台不起眼的小爱车,身边络绎不绝的同学鱼贯而出,已经熟悉了的活泼男孩开始追逐打闹,矜持的女孩子压抑自己的兴奋叽叽喳喳聊着天,胆子大的男生开始对着看上眼的女生转来转去献殷勤。穆鑫吐了口气,觉得真好,阳光真好,青春真好,大学生活真好,一切都真好,除了……站在她面前的林一凡。压抑住心里翻涌的不知名情绪,穆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有礼,“同学,有事么?”

林一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次,穆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么一句。“曾经”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哦,好像是,“你好,我叫穆鑫,很高兴和你住一间屋啊!”那时,她脸上的欢喜,是挡也挡不住的。林一凡顿时哑口无言,定了定神,毕竟活过两世,又是在勾心斗角的社会里里打拼过多年,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说辞,“刚才听到你说你叫穆鑫,经管学院的,如果没弄错,那咱们应该是一个宿舍的。”她笑得仿佛没有丝毫芥蒂,“我们屋就差你一个了。”她招手叫过梦燕和文茵,手指比划了一个圈,“咱们四个,一个屋的。”

穆鑫吐了口气,该来的躲不掉,她对着三个人笑了笑,“我比较倒霉,一进学校就被学姐的自行车撞了,昨晚在校医院躺一晚上,不过今晚应该可以回宿舍了。”江梦燕和文茵吃了一惊,围着她问东问西,林一凡倒觉得这点儿小伤跟要休养几个月的车祸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她比较惊讶的是,肇事者居然是程澄,现在虽然还不显山露水,可若干年后,程澄也算是S大的著名校友,在投资行业做得风生水起。不过前一世,不论在校园里还是毕业后,她都不记得程澄和穆鑫有任何的交集。看着推着车走过来,对着穆鑫和文茵她们表现得很有师姐范儿的程澄,林一凡忍不住挑起了一边眉头,这个世界,似乎有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穆鑫躺在既陌生又熟悉的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扭伤的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将是截然不同的一次人生。也确实有很多不同,她没有出大车祸,认识了原本不会认识的师姐,参加了开学典礼,如果不出意外,军训应该也可以参加,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改变。最大的变化,是林一凡。“曾经”的林一凡是什么样的?自信的近乎任性,高调得让人无法忽视,当然她也有这样的资本,不俗的容貌,聪明的头脑,骄人的学业,不错的家世,从来不缺乏追求者,这样的女孩子,凭什么不自信,不高调呢?而穆鑫自己,就是林一凡这颗恒星身边不起眼的一个小小行星,满心满眼都只有林一凡,永远绕在她身旁,等待她偶尔的想起和眷顾,直到最后黯然离去。可今天见到的她,却没有记忆中的傲气和飞扬,淡定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是记忆出错了么?穆鑫把手放在胸口,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抛在一边,再次下定决心,这一次,不管林一凡究竟是什么模样,都绝对不会再发生同样的情况了。从本质来说,穆鑫是个没有太大野心的孩子,她所追求的无非是一份安稳而能满足小康生活需求的工作,有一定的成就,但也不要太累,找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爱人,平静而温和的走完一生。只是她曾经唯一动过心的对象,是个心高气傲的野心家,从高处跌落而又要处心积虑爬得更高的女强人,这样的不同,造就了穆鑫的悲剧,而从林一凡最后的选择来看,也是她的悲剧。既然如此,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吧。

开学以后并没有直接军训,而是先上半个月的课,原因似乎是因为早几年一开学就军训,天气还很炎热,体质不好的学子活生生训中暑,训生病不少,这年头的孩子都金贵,校方无奈之余也只好把军训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来月,穆鑫身体素质其实还不错,脚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能多休息半个月,把脚伤养好点也是好事。她“上次”到校时,别人都已经学了不少学时,穆鑫忙着追赶拉下的课程还来不及,自然没能好好享受刚开始的大学生涯,这次她可要过得悠闲一些。

林一凡悠闲不起来,“前一世”的一切悲剧都是从她大四时开始的,家里生意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父亲心急之下各项决策连连出错,公司运营一坏再坏,更糟糕的是连父亲身体也出现状况,最后身为独女的她不得不想方设法,费尽心机,甚至出卖灵魂和肉体,才将局势扭转过来,她在最光鲜也最叵测的商场里打拼沉浮,得到想要的一切,也失去最珍贵的一切,直到最后结束,林一凡也没想明白,这样的生活,是否真的是她所追求的。

阿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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